眼前本還是混沌模糊的模樣,卻不知何時耳邊傳來一陣陣巨響擾人安眠,細細聽來夾雜着水流迸裂開來的聲響。
這邊甯言希懶懶地咂咂嘴,朝着那響動發生的方向翻了個身,頭卻被人用掌心護着,便依舊枕在一塊柔軟之處。隻是被那不間斷地響聲吵到,甯言希很是不滿地歎了口氣,雖說依舊緊閉雙眼,卻亮着喉嚨吼道,“死淩霄!”
那聲響這才止住,隻聽得有人拖着步子慢悠悠地從河岸往裡走,甯言希不意理會,隻是擡起手來遮一遮那潑灑下來的強烈光芒,半刻後才将眼睛眯起來打量起身邊的場景。
卻沒料到甫一睜眼便再度對上那笑得彎起的狐狸眼,連帶着那輕盈發絲從肩頭落下,掃在甯言希脖頸處,構成了今日所見的第一幅光景。李清潭見人睜眼,擡起手來很自然地撫了撫甯言希額角落下的汗,倒看不出與往日有什麼分别,仍端着一副賢良模樣,漫不經心道,“小希與師兄果真情深義重,隻聽聲音便知師兄在側。”
“他總愛用這等把戲,”甯言希剛剛睡醒,又做了許久的夢,其間場景變換令人傷神,于是這時便難掩困倦,“奇怪,我明明下午剛睡醒,怎的深夜又睡過去了?”
見甯言希似是覺出不好意思,這便迅速坐起身來的模樣,李清潭也并不推讓,拍了拍袖口優雅起身,緊接着又慢悠悠地撣撣衣角,伸手拉着人站起身來。說來也怪,李清潭一介凡人,卻少見疲态,反倒比甯言希這修道之人精力更為旺盛。
想到這裡甯言希眨了眨眼剛想向人讨要這徹夜安眠的秘訣,那尚淩霄此刻終于立在了一旁,不冷不熱道,“我早便說你内力有損,應當留在屋裡休養生息。”
“我…”甯言希眼珠一轉,哼了一聲,“不過是在這河邊又睡了一覺,與留在客棧有何分别?況且我們出來一遭收獲可大了,你可知…”
話說半截,那尚淩霄卻輕蔑一笑,一甩那留到腰間的長發,天生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卻透着些許冷意,“我與那兩位女俠也見到那悚人場景了,那魔頭也真該千刀萬剮。”
“那任女俠和王女俠呢?”甯言希環視了身側一圈,隻覺夢醒之後頗有些心神躁動,隻想先飽食一頓再做打算,便沒好氣地接着道,“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在那裡炸魚。”
“她們說要先去鎮子裡探查情況,”尚淩霄聳了聳肩,“我便留下來等甯少俠睡醒吩咐呀。”
“你這是等我睡醒?”甯言希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無視那惡劣師兄那格外眼熟的挑釁模樣,轉而親昵地拉過身側人的小臂,去找那溫潤眉眼,隻覺那躁動似乎平息了些許,“李清潭,不如我們先回客棧吃點東西?正好也該商量一下該如何制服那魔頭。”
那李清潭聞言飛快地瞥了瞥那圓鈍眼尾,似笑非笑地嗯了一聲,“師兄也與我們一道嗎?也好互相照應。”
甯言希心說死淩霄這人隻愛做特立獨行之事,怕不是又要獨自行動暗中搜尋,卻意料之外地聽那尚淩霄略帶嘲諷之意地學着李清潭的模樣嗯了一聲,接着道,“在下自是樂意與李先生同行一程。”
此時王夢緣正伏在一戶人家的木門旁探聽裡面的動靜,卻很失望地發覺裡面除了一些呼吸聲與走動坐卧間發出的聲響,簡直再無其他響動。
她轉過頭與那飒爽女俠對視一瞬,輕輕搖了搖頭,隻拉過斜倚在灰牆邊的好友往下一戶人家走去。
“我就說這些人是不會給我們開門的,”任清漪眉頭皺得很緊,令人疑心若是惹她不快,下一秒便要喪命鞭下,“不若潛入門中逐一探尋,也省時省力。”
“清漪…”王夢緣并未顯出無奈神色,隻挑了挑眉,似是已經習以為常,“你我都沒有這個能力,能夠潛入私宅不留一絲痕迹地查探線索。”
任清漪聞言隻聳了聳肩,似是對這番對話早已見怪不怪,如此便不再多語,隻搶着上前一步扣響了下一扇木門。
“況且我倒更希望跟這裡的人聊一聊,”王夢緣寬慰地盯着那紅衣背影低聲喃喃道,“總有人會願意改變這一切,就如同當年…”
“當年我們從雲水宗出逃?”任清漪轉頭去尋那系于好友發上的紅色飄帶,王夢緣今日很是罕見地換了一身純白衣衫,任清漪便不由想起當年…當年兩人着一身繡着雲紋的素色道袍混入前來做法的道士之中,隻因難以忍受在那人統治下日益腐朽的師門,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王夢緣那在旁人看來分外溫婉的眉眼,此刻卻顯得堅毅異常,還未等接話卻聽門的另一旁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是門閘松動的聲音。一陣冷風應景地吹過垂在肩頭的發帶與那豔色袍角,猛地灌進庭院,木門便吱呀一聲被吹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