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神醫幫了我們許多,”甯言希撲閃着那雙圓潤杏眼,忽略掉心頭那絲異樣,硬起心腸堅持道,“舉手之勞罷了,不會有事的。”
甯言希與這人糾纏許久,不免覺出些心虛來。卻見李清潭原先總是淡然溫和的眉眼帶上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郁氣,緊接着他聽見他開口道,“什麼藥要勞駕甯少俠去那山頭找上三天?”
“神藥嘛總是不同尋常的,”甯言希心中發慌,隻覺自己仿佛被晾在了這場大雨中,無處遁形,硬着頭皮道,“神醫要找的肯定不是什麼凡物。”
“能否說與在下聽聽,”李清潭未做遲疑,緊接着道,“在下對這神藥也很感興趣。”
“就是很神奇,說了你也不懂,”甯言希幹巴巴地回應着,又為了緩解尴尬去夠端坐在木椅上的那人的衣帶,“沒事的,這地方許久沒有魔頭盤踞,安全得很。”
李清潭似是也糾纏累了,話語間帶上了一點無奈,“若是真有神藥,那也一定長在極為險要之地,怎會輕而易舉便能取得?”
甯言希不知該說些什麼了,隻是有些單薄地堅持道,“本少俠好歹也是宗門出身,練功十幾載,你可不要看扁我。”
李清潭似乎是見他如此堅定,便閉口不語了,甯言希帶着些讨好意味地就勢趴在了人膝上,去數衣衫下擺的層層紋路。他想起自己挑選布料時,總希望能挑輕軟舒适的,最好是二師兄遊曆歸來時提到的錦繡華服,二師兄說遇到的姑娘們總是衣着華麗明豔動人,舞動起來層層疊疊美不勝收。可是這般偏遠小鎮也隻有此等粗布麻衣,潦草得很。
他倒也并未把李清潭當做姑娘看待,畢竟是不一樣的。在他眼中李清潭總是淡淡的,聰明得有些招搖,僅着一身素衣便叫他一眼難忘。可他總希望能給自己的知己最好的,于是挑了許久也找不見合适的。就這樣來回翻看許久,太陽已經快要移到頭頂了,他才恍然想起李清潭還在等自己接他回家。
下一刻他便翻出了這匹青色布料,并不怎樣華美,卻與院子牆角開出的綠色小花顔色相近。
家真是個很好的詞彙,甯言希心情忽然有些沉甸甸的,他想,隻可惜他沒有家了。如果他有一天真的與李清潭長長久久地在一處生活下去,算不算是有了一個家呢?
不知是不是李清潭察覺到了他有些低落的情緒,他一向如此敏銳。總之,甯言希感受到有人在輕輕撫摸他的馬尾,他這才發現李清潭不知何時抽出了一隻手,此刻正好端端地放在自己的頭頂上。
他聽見那人歎了口氣,是極為熟悉的語氣,“小希,我總是擔憂你…你可知道?”
甯言希點了點頭,感受到那隻手穿過層層的發絲落在了他的脖頸後面,順勢輕柔地捏了一捏自己的耳垂,有些發癢,“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能處理好這些,你要相信我。”
李清潭嗯了一聲,卻似乎仍舊難以安心,又繼續道,“可我總覺得甯少俠還是小朋友,或許是我自大了。”
甯言希此時此刻倒并不如何氣悶,隻有些親昵地拿頭頂蹭了蹭人小腹,卻發覺那人猛地收緊了握在他後頸的手,又極快地松開。
他并未在意,隻是拉長語調道,“我可比你功力深厚,若是把你帶去,還不知誰保護誰呢。”
李清潭再度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不答話了,他覺出些無趣來,兼又腿蹲得有些麻了,便緩緩站起身來。
雨勢漸緩,淅淅瀝瀝的雨水卻綿延不絕,仿佛沒有盡頭。若是真的沒有盡頭該有多好,甯言希無端察覺出一絲不太明顯的傷感來。他想,或許他前世便已經與李清潭結識,或許他們真的一個是蛇妖一個是犬妖,故事的最後便是在這樣一個小院子裡,伴着聲聲雨聲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