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言希醒了,越暈乎着以為自己仍在夢中。他軟着手腳坐起來,未等瞧清楚周圍狀況,便有人将茶水遞到他眼前了。他一時沒接,有些疑惑地順着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看過去,李清潭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床沿上,不知守了他多久。
或許是這場夢在作怪,甯言希心裡泛起些奇怪的情緒,有些欣喜有些甜蜜。他順着那人的意思将茶水一飲而盡,那人卻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漫不經心道,“在笑什麼呢?”
甯言希啊了一聲,用未受傷的那隻手去摸自己的臉,才發覺自己自一醒來瞧見李清潭後便無知無覺地在笑,卻仍舊難以控制有些失控的心境,彎着那本還圓溜溜的眼睛,理直氣壯道,“我瞧見你便高興,不行嗎?”
李清潭不知是被他逗笑還是怎樣,也彎起那細長清秀的眼睛,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來。兩個人這樣你看我我看你,也不覺得尴尬,半刻後甯言希有些興奮地去拉那人鋪在床榻上的青色衣袖。
“你還是做狐狸妖怪比較好。”
李清潭似乎未料到話題偏離至此,慢條斯理地挑了下眉,困惑道,“我做蛇妖不好麼?”
甯言希卻搖了搖頭,“不是不好,隻是狐狸似乎漂亮些。”
李清潭聞言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真誠道,“我也覺得我做狐狸妖怪很好,隻要能結識小狗妖怪,做什麼都很好。”
甯言希耳朵紅通通,自己卻不知道,隻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将視線移開,“李清潭,真的是你将我背下山的?”
那人頓了頓,模模糊糊道,“算是吧,隻是沒走多久遇到個好心的俠客,是他将我們帶下山的。”
“怪不得,”甯言希嘟嘟囔囔,心說李清潭這副沒習過武的小身闆,怎會如此輕易地背自己回家呢,“那大俠身在何處?還未曾感謝他幫助我們…”
“人家忙着遊曆四方,自是未曾停留,”李清潭說得認真,甯言希也聽得聚精會神,“隻說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
甯言希哦了一聲,并不放在心上。探頭越過窗幔往床邊看去,才發覺原來已經是一天的末尾時分,一陣陣孩童嬉鬧的身影一陣又一陣地往房間裡湧來。落日的餘晖映在李清潭溫柔垂落的發絲上,甯言希一時間以為自己仍在夢中,他想起那人咬在自己唇上的痛感,面頰不自覺地泛起紅來,好在四周圍本就火紅一片,掩蓋了許多。
這一切都不太對勁,他有些絕望地想,這是對的嗎?
那聰明到有些招搖的狐狸妖怪不加掩飾地盯着他瞧,不知在想什麼,眉眼間若有似無地帶上了些得意的模樣,嘴上卻極為溫和地問他要吃些什麼。
甯言希這才後知後覺地從紛亂的思緒裡逃離出來,發覺自己腹中空空,确實是餓了許久了,便帶着些驕縱道,“我要吃魚。”
話音剛落,那李清潭果真露出了一個極為眼熟的無奈表情,“大少爺,這個時候了,我上哪裡去給你找魚吃呢?”
甯言希樂見李清潭吃癟,便故作體貼道,“不吃魚也行,糖醋小排總有吧?再不濟紅燒肘子肉也行。”
李清潭歎了口氣,“那我便即刻去河邊撈魚罷,隻是能不能撈到隻看天意了。”
說着話那人便當真悠悠站起身來,作勢要往外走,卻被甯言希拉住了衣擺,“你還真的要去呀?我随便吃點就可以的,不然清炒個菜葉子等明日再說吧。”
正說着話呢,甯言希鼻尖卻嗅到一點香氣,便又困惑地瞪大眼睛擡頭看人,“莫不是隔壁嬸嬸家熬了魚湯,好香啊…”
李清潭俯下身去,輕輕捏了下他帶着肉感的臉頰,頂着人怨念的目光直起身子來,恰似立在池塘裡的青翠荷葉,“甯少俠如此辛苦,外傷便不說了,竟也受了内傷,天天啃菜葉子怎麼行?”
他頓了頓又道,“剛一回來鄰裡鄉親便送來了許多東西,甯少俠愛吃魚,我便隻留下了一條魚。”
甯言希不知怎的心裡暖洋洋的,心說出來闖江湖果真是極好的,總能遇到許多好人,便理所當然道,“你這眼睛也好了,我們也該擇日啟程了。”
這想法甯言希早已揣在心裡捂了好久,這遠離中心地帶的小鎮固然舒服,卻也并非長久之計,他總以為四處遊曆鋤強扶弱才是真正的江湖人士。可是這樣與李清潭生活在一起也很好,每個練完劍的午後,他側身去瞧倚在搖椅上的身影,也曾想過一直這樣…
卻見李清潭身形一頓,似乎也并未有什麼異議,“也好,隻是總要把傷養好…”
甯言希大手一揮滿不在乎,“不妨事的,三日後我們便啟程吧。”
他以為李清潭一定會勸他多休息幾日,那人卻一反常态地并未多加阻攔,隻是應了聲好,便又用那沉甸甸的眼神看着他。甯言希上下打量片刻這才發覺李清潭似乎又有些不同了,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兩片較之以往顯得紅豔了些的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