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要說什麼,兩人便不約而同的沉默起來。眼見映進屋裡的光亮愈加黯淡,魚湯的香氣卻越發濃厚,幾乎要代替這陣沉默溢滿整個空間。李清潭慢悠悠地踱着步走到桌前,點亮了一支不知從哪裡翻出來的紅燭,屋内便影影綽綽,甯言希眯起眼探頭去看,瞧不清那人的表情。
夜深了,李清潭推說自己有些乏了,很罕見地收拾了一間客房出來,自己搬着被子住了進去。
甯言希吃飽喝足又睡飽了覺,反倒精神抖擻,便點着蠟燭縮在被子裡看草草翻了幾頁未來得及看完的話本。
這本較之從前之前大為不同了,竟講了段略顯凄美的人妖之戀。他皺着眉頭心說倒是奇特,想起二師兄還未下山時也曾念叨過書生與狐妖的故事,手上不由一抖,翻過面來兩個主人公便吻到了一起,比那死淩霄的輕功還迅速。
甯言希被這一驚一乍的内容吓得面紅耳赤,狠狠合起書來,心說狐狸妖怪可不是這樣呢…他想,狐妖應該如李清潭這般聰明溫和又俊俏,根本不會做這種引誘他人的壞事,反倒關心保護他人。可是李清潭有時候也有些讨厭,或許太聰明了便是如此,總喜歡說些似是而非的話,又總愛戲弄他人,但甯言希一直相信他沒有壞心思。
但其實蛇妖也很好,甯言希漫無目的地想,火光一跳一跳,映出的影子便也一跳一跳。想必蛇妖也是聰明的,卻似乎比犬妖要強大,翠綠的顔色藏在蔥郁的林葉間,犬妖怕是要小命難保。
甯言希心中糾結,自己無事可做,腦子清醒也得很,可這故事實在略顯無趣,不如就寫犬妖與蛇妖闖蕩江湖為禍四方的故事呢…
隻是他也沒有糾結多久,剛吹滅燭火要小憩片刻,便聽見院子裡傳來很輕微的響動。
甯言希心頭一緊,心說或許是李清潭起夜發出的聲響,再往下聽卻沒有了聲音,又等了片刻便再無任何動靜。他動作輕緩地滑下了床榻,光着腳踩在冰冷的石磚上,涼飕飕的,順着門縫吹進來的晚風同樣如此。
他瞪大了眼睛從關不嚴實的門窗間隙往外瞧,心髒驟然跳得厲害,隻因庭院裡站了個人,甯言希卻感知不到這人功力如何,隻知道那人掩蓋了周身氣息,不知有何圖謀。
月光遙遙灑下來,那道身着黑袍的身影動了動,發上那白慘慘的發帶随着動作在發間晃動。
甯言希緊張之下緊緊扣住了木窗,指尖一陣疼麻,卻不料這木窗似乎年久失修極為脆弱,稍一用力木屑便碎了一地。
咔嚓一聲,在靜谧萬分的空氣裡有些刺耳,院中直直站着的人便不出意外地循聲望了過來。
今晚的月光過于明亮,映得四周圍清楚萬分,甯言希便很明明白白地與那雙桃花眼對視了一刻,那人的面貌便也完整地顯露出來。
“淩…霄?”
甯言希這才松了口氣,心裡萬分無語,推開了房門将這不請自來的師兄請了進來。尚淩霄也并不客氣,甫一進門便大大咧咧往人床榻上一靠,任人怎麼拉衣袖扯頭發也不起來。
“你師兄我很累了…”尚淩霄一副要睡過去的模樣,“隻是來告訴你一件事,說完明日便走,也不需要你送我。”
“誰要送你,”甯言希見這人似乎确實累得很,便跟着坐在一旁,好奇道,“這麼晚來,什麼事?”
尚淩霄似乎這才舍得正眼看他,“傷成這樣,别告訴我是那種小喽啰幹的。”
“我…當然不是,”甯言希舌頭打結,剛要把事情原委講清楚,卻又覺得沒有必要,便道,“總之這傷也并不怎麼嚴重,那魔頭如何厲害也不是我的對手。”
尚淩霄敷衍地稱贊了幾句,毫不見外地喝光了床頭水壺裡的茶水,清了清嗓道,“你可還記得青岩鎮的魔頭還未入魔前做過玉石生意,便是他雕刻了那塊玉佩。”
甯言希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這玉佩在…在那現場發現的,表面都已經熏黑了。”
“但我找見了那魔頭之前的夫人,”尚淩霄壓低聲音,做出一副神秘模樣,“你可知道她說什麼?”
甯言希便也被感染着湊近了些,輕聲道,“難道她記得買走這塊玉佩的人?”
尚淩霄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那人一身黑袍,戴了面具,面容看不分明。卻攜一柄長劍,劍鞘上雕了藕花紋路。”
他頓了頓又回憶道,“她還說…那人發上簪了支銀簪,隻簪尾嵌了塊紅色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