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苦無大師便早早帶着虞熙去千湖景賞日出。
大師尋了處地勢較高的平地,鋪上大大的毛毯,又從儲物器中取出溫羊奶和幾樣糕點擺上,虞熙見況,不禁笑道:“還是大師想的周到。”
寒冬日出,搭配上熱食,那冒出來的熱氣飄飄渺渺,叫人未嘗便先生出幾分暖意。
大師盤膝坐着,給小姑娘倒了一碗羊奶:“來嘗嘗,新鮮的羊奶呢。”
氣溫零下二十幾度,虞熙捧着碗小小抿了口,溫熱的液體滑入肚子,瞬間驅走了身體的寒氣。
虞熙又飲了一口,舔舔唇邊的奶漬,贊道:“好喝!”
大師摸摸小姑娘的腦袋,含笑道:“喜歡就多喝點。”
待幾塊糕點下肚後,天終破曉,在那遙遠的地平線上,一線橙光撕裂黑夜,霸道的把更多明亮色彩傾瀉在灰蒙蒙的夜幕之上。
一層層橘色如墨水般暈染開來,又像漣漪般層層往外推出。
不一會兒,天空便被橘光沾染了大片。
但,最美的不是日出,而是在曉光照耀下熠熠發光的冰湖。
大大小小的冰湖折射出最美麗的光彩,比世上任何寶石都要璀璨百倍,就好像無數星光墜落在湖面上,與冰湖相互映照。
這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虞熙滿心震撼,眼底流露出心醉神迷的顔色。
......太美了,實在是太美了!
以往讀過的書裡面,沒有一句贊美的話配得上如此仙景,隻得庸俗地說一句:“好美。”
而這份美,随着紅日漸高而變得越發的絢爛奪目,整片冰湖簡直被無數星光燃燒起來一樣,迸發着生命最後最濃墨重彩的顔色。
直到日出結束之時,冰湖的星光逐漸黯淡下來,天空泛藍了,虞熙才戀戀不舍地坐回去,心中一片怅然若失,忍不住擡頭再看看那消逝的美景。
大師呵呵一笑,感概道:“我第一次看的時候,也像你這樣被驚豔地不得了,一副失了魂的模樣,連續好幾天都早早過來賞日出,隻是美景雖好,卻不能多看,那光彩太過絢爛了,看久了容易傷眼睛。”
被大師這麼一說,虞熙才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灼痛,忍不住眨了一眨,頓時眼尾滑落一顆淚珠。
虞熙:“......”确實不能看久,腳都廢了,眼睛可不能再瞎了。
二人把餘下的糕點羊奶吃完後,便啟程去大師心心念念的湖心亭。
一路上,大師少有的流露出期待、緊張的情緒,話都說多了不少,有時候還忍不住重複念叨着同樣的話,那模樣......
虞熙想了想,心道:像是青澀的少年去赴佳人之約般。
這讓她對‘阿秀’此人更加好奇了,而且越發肯定阿秀是個女孩兒。
隻可惜,大師的期待終究落空了。
待她們攀上那座不知名的小山後,蓦然發現那朱紅八角亭早已不知去向,湖水也幹涸了,諾大的土坑埋了厚厚的白雪,還有些許殘垣斷壁在雪中露出棱角。
大師愣愣地看着雪坑,面色灰敗,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喃喃道:“怎會......怎會......”
虞熙皺起了眉頭,原本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她環視四周,隻見周遭樹木傾倒,一片荒涼,像是被無形巨力摧殘過後,留下了滿目蒼夷。
這裡充滿了破敗的氣息,是被時光遺棄的廢區。
昔日的歡聲笑語,那時的情窦初開,盡數被大雪埋葬,隻剩寂寥,隻剩茫然。
大師杵在原地,久久不動,仿佛全身生機都被抽走了,和那湖心亭一起與雪埋葬。
“阿秀......”
男人的呢喃中,帶着些許哽咽,無比心酸。
......終究是有緣無份,有緣無份......
虞熙瞄着大師悲戚的臉龐,心中好生無措。
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說什麼,才能讓大師别這麼難過,唯有沉默與陪伴。
不知過了多久,暮色已現,大師堪堪回過神來,深深地歎了口氣,苦笑一聲,道:“回吧。”
虞熙抿抿唇,跟上大師的腳步,隻是在臨走前回頭看了眼雪坑,眼底露出幾分思索。
後來他們回到旅館打聽,才知道冰湖鎮三年前曾發生過地震,湖心亭或許就是那時崩塌的。
大師心情郁郁,跟虞熙簡單交代幾句後便回房休息了,虞熙也沒心情逛街,她窩在懶人沙發之中,心中盤算着一個想法。
......不知,那刻着湖心亭三字的柱子,是否還在?
大師與她有恩,她想報答他,盡管亭子塌了,但總歸會留下些許舊物,能讓大師緬懷故人吧?
打定主意後,虞熙換好厚衣厚褲,給前台留了話,叫他們轉告大師自己今夜修煉不出來了,又安排好人定時去送大師的晚餐,然後便再度啟程前往那座小山。
那座小山在郊野之外,虞熙抵達時天已經黑了,好在她記性不錯,在小魂導燈下找到了湖心亭所在之處,随後便跳入雪坑之中,開始挖掘起來。
足足找了五個多小時,手指都凍得通紅了,終于讓虞熙扒出了那刻字的柱子,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
虞熙精神大振,忍耐着寒意與疲憊,掏出匕首,一下下地将‘湖心亭’三字給鑿了出來,成了一塊與她一般高的木闆。
借着燈光,虞熙細細打量着戰利品。
上面的紅漆早已褪色,但是刻的字仍是入木三分,俊逸潇灑的,連風霜雪雨都無法将其侵蝕。
虞熙滿意地點點頭,收起工具抱着木闆爬出雪坑,随後拍掉衣衫上的雪泥,匆匆往回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