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
“喂!醒醒!”
呼喊由遠至近,虞熙緩緩睜開雙眼,對上了一雙星眸。
那雙眼眸蔚藍如天空,清澈似湖水,卻又蘊含着淡淡星光,非常漂亮,就是沒有什麼情緒,冷冰冰的。
虞熙微微晃神,随後感受到腦袋一陣疼痛,便再度閉上眼睛,打算捋一捋現在的情況。
......好難受,頭好痛,身體好重,不是說靈魂是輕飄飄而毫無知覺的嗎?為什麼還能感受到疼痛與虛弱?
腦子像生了鏽的機械,被迫重啟後正在緩慢運行中。
虞熙想要緩緩,但她閉眼的舉動卻讓别人誤會了,隻聽耳邊有人嘀咕了句:“怎麼又暈了?”,語氣有些無奈。
暈?
别說笑了,她隻是有點累而已,才不是暈呢。
沒等虞熙緩過來,渾渾噩噩間,雙唇忽然覆蓋上一抹暖意,柔軟的,帶着絲絲冷香。
虞熙第一個反應是:好軟。
幾秒後,虞熙渾身一僵,驟然睜開雙眼,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猛然推開身上的人:“你幹什麼!?”
原本兇狠的質問,卻因為那張紅透了的臉和虛弱的語氣而大打折扣。
那人身手倒是敏捷,被猝不及防地推開,還能穩住自己的身形,冷哼道:“救你,你還推我?不知好歹。”
嗓音稚嫩清脆,像是個小姑娘。
虞熙掩住嘴唇,借着不遠處的火堆細細打量了對方一番。
金色的長發,漂亮的臉蛋,冰藍的星眸,眉宇間帶着幾分矜貴,比自己高些許的小身闆,看起來年長自己一兩歲,隻是那女孩渾身濕答答的,身穿薄薄的小背心,露出白皙的肌膚,像是在湖裡遊了一圈似的。
......湖......
這個關鍵字眼一現,渾噩的腦袋頓時清醒過來,連帶着記憶也迅速回籠。
她竟然沒死!還被眼前這個看上去冷冰冰的女孩給救了......所以那死前墜落的孤星,是她麼?
搞清楚狀況後,虞熙尴尬了。
她剛才把救命恩人當成變态了,還用力推了人家一把。
虞熙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相反,因為以前的經曆,隻要别人對她抱有一分好意,她就會努力去償還十倍。
“對、對不起,是我誤會了,謝謝你救了我。”
虞熙愧疚地道,她動了動腿想要起身,卻忽然想起自己的義肢早就沉入湖底了,而此時自己身上的厚衣也不知去向,隻剩一件可憐的半截小背心,還有一件不屬于自己的白色披風,領口還帶着毫無雜質的白色狐毛,看起來價值不菲。
種種迹象表明,自己的救命恩人家世很好,而且還可能是個魂師,才敢跳入湖中救人,且穿着濕漉漉的單衣在風雪中站立。
虞熙想把披風還給人家,但又想到自己斷腿的不堪,便下意識地把披風攥緊,以掩蓋斷腿。
她的動作,成功地又讓那小冰山誤會了,隻見對方闆着臉走來,随後彎身一下子抱起自己,将她抱近火堆。
嘴上還嫌棄道:“冷就說,那麼弱還敢半夜三更往山裡走。”
虞熙:“......”這是救命恩人,不能揍。
那小小的自卑,瞬間煙消雲散,被惱怒取代了。
虞熙深呼吸一口氣,露出一抹微笑:“謝謝。”
小冰山淡淡地嗯了下,添了幾根枯枝進火堆裡,旁邊插着幾根粗長的樹枝,二人的衣物挂在上面讓火慢慢烘幹着。
道謝後,二人陷入了沉默,小冰山似乎不愛說話,眼神冷漠,連橘黃的火光都無法融化她眼底的寒意,仿佛什麼都無法打動她一樣。
不過,她做事頗為認真,時不時去翻弄一下衣服,讓熱力更均勻的散布在濕透的衣裳上。
虞熙抿抿唇,問道:“你有看見一塊紅色的木闆嗎?刻着湖心亭三個字的。”
小冰山淡淡道:“沒有。”
虞熙心中一沉,隻願木闆沒有跟義肢一樣掉進湖底,她斟酌片刻,不好意思地請求道:“能不能帶我去找找?那是我......我爺爺很重要的東西。”
小冰山奇怪的瞥了眼虞熙的腿,道:“你想要,我幫你找就是了,帶着你還不方便。”
被同齡人直戳痛處,虞熙臉色頓時刷白,指尖用力抓着蓋在腿上的披風,心中很是難堪,難堪到甚至想哭。
那瞬間,她後悔請求小冰山幫忙了,倒甯願等女孩離開後,自己爬着去找算了。
可又怕耽擱久了,不但木闆沒找到,還連累大師擔心,就更加得不償失了。
虞熙到底還是沒在外人面前哭,全由骨子裡那份倔強撐着。
她低下頭,艱難地開口道:“不好意思,那就拜托你了。”
小冰山看着那嬌小的身子微微顫抖,心中不禁有幾分懊悔,其實在話說出口的時候,她已經後悔了。
這不是紮人心嘛,明知道對方身體殘缺,還提起這事。可是自己也不是故意的,真的隻是單純覺得抱着人找不方便,對方看起來還那麼脆弱,遠離火堆肯定要感冒的......
原本的好意,卻因自己的不善言辭而變了質,聽上去就像嫌棄人家累贅一樣。
盡管心裡如何的懊惱,面上卻是依舊冷冰冰的模樣,小冰山起身拍拍褲子上的雪泥,道:“等着,我去找。有事喊我。”
說罷,轉身一頭紮入漆黑一片的山林裡。
小冰山動作飛快,即時虞熙有心叫她穿上披風再走也是來不及了。
她連難過都顧不上,隻得焦急地喊道:“姐姐!你慢點走,小心暗湖!”
她可不想救命恩人跟自己一樣掉進湖裡,那時可真的沒人救了。
遠處傳來對方悶悶的聲音:“知道了。”
随後山林回歸寂靜。
萬籁俱寂,隻剩火舌舔過枯枝時發出的噼啪之音,火光外的周遭一片幽黑。
虞熙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心中有些害怕。
沒了義肢就等于失去了行動力,再加上溺水後的虛弱感綿綿不斷,虞熙隻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隻毫無抵抗力的小羔羊,随随便便竄出一條狗都能咬死自己。
她煩透了這種無力感。
指尖死死摁住腦袋上的傷口,白色的繃帶瞬間染上幾朵血花。
痛,但能使人清醒。
虞熙閉上眼睛,努力靜下心後,開始修煉小無相功。
溫和的魂力流淌過四肢百骸,驅趕掉冬夜的寒冷,更是讓手腳逐漸恢複力氣。
越是修煉,那顆彷徨的心越是平靜。
是了,小無相功确實是有甯心安神的效果。
虞熙讓魂力大緻運轉了幾個小周天後,堪堪收功。
她沒忘記,自己身處山林間,修煉魂力也隻是想要身體舒服一點,所以點到即止便好。
再度睜開眼時,沒有那雙漂亮的星眸,隻有微微泛亮的天際。
虞熙一愣,環顧四周,發現那小冰山居然還沒回來。
她估摸着時間,距離對方離開約有三個多小時了。
三個多小時,都能跑回山下了吧?
虞熙微微斂眉,難道那人走了?
這個念頭還沒起,就被打消了,她覺得對方不是這種人——即便她們隻是初見。
如果不是走了,那隻剩一個可能。
那人還在找自己要的木闆。
虞熙面露些許異樣,似是不可思議,又是難以置信。
她喃喃道:“不會真的那麼傻吧?”
懷揣着難以言喻的不安,虞熙舔舔有些幹的嘴唇,揚聲喊道:“姐姐——姐姐——你在哪兒?别找了,快回來吧!”
一聲聲回蕩在林間,卻是猶如石沉大海般,毫無回應。
虞熙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隻怕對方在尋找之時,不慎出了什麼意外,那她可真是罪大惡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