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清月在半夜的時候醒了一次,沈訣聽着動靜,睜開眼翻身下榻,把桌上的藥端了過來,扶着她喂到嘴裡,禾清月喝了藥,困的連苦都沒抱怨,又很快睡了過去。
起了藥效後,禾清月睡得更安穩,一直睡到第二日太陽高挂才醒。
一覺綿長,禾清月感覺自己又有了力氣,她睜開眼,就看到沈訣,被他扶着身子從榻上坐起來。
禦醫陳茂早已恭候多時,見人醒來,背着藥箱,速速趕到床榻前,再次給她診脈。
結果自然是無事。
隻囑咐後續還是要按時喝藥,再配些藥膳,調養一下身子骨。
一聽又要喝藥,禾清月不情不願,頭也不想點,陳茂便把目光悄悄移放到沈訣身上,沈訣道:“朕記下了,朕會看着她按時喝藥。”
大功告成,自當功成身退,陳茂收拾好醫箱要走,臨了又道:“陛下的腿傷也要記得按時敷藥。”
應是囑咐沈訣的,可陳茂卻是沖着禾清月的方向說話。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兩人都不把自己的病情放在心上,反而是對彼此的病情更擔憂,所以隻有這樣,讓這兩位“病人”互相監督,才能把病養好。
見病情為發熱的那個重重點了點頭,禦醫陳茂便退下了。
人走後,禾清月開腔質問沈訣,“腿怎麼又傷了?”
沈訣淡然道:“磕了一下。”
“我看看。”
“不嚴重。”
禾清月不信,“不嚴重還要敷藥?給我看看。”
拗不過她,沈訣隻得遵命。
他撩開衣擺,褪了鞋襪,往上卷了半截褲子,禾清月掀開錦衾,湊過去看,就見一大片淤青印刻在他的腿上。
禾清月嗔怪道:“你就沒有個好的時候嗎?”
先前是瞎了眼,現在又瘸了腿。
怪過之後又開始心疼,“敷過藥了嗎?”
“敷過了。”
“能走路嗎?”
“能走。”
“疼嗎?”
“不……”他又突然改了口,“疼。”
禾清月放心了。
敷藥了,能走路,還會裝可憐的說疼,那就是沒什麼事。
沈訣見人明顯不信他說的疼,撓了撓她的手背,擡眼望她,開口道:“清月,疼……”
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禾清月嗤之以鼻。
“這是當我發熱病,腦子也不好用了?剛還說不嚴重,這又說疼?”
沈訣埋到人頸間拱了拱,悶聲道:“你心疼心疼我。”
這話要讓蘇公公聽去,這行為要讓蘇公公看去,會覺得天都要塌了。
“叮——嘩啦!”一聲脆響,榻上兩人循着聲源回望。
蘇公公的天是真的塌了,他把姑娘的藥給灑了。
看着那一地殘渣,禾清月一秒反應過來,動了下腦子,生病兩人,喝藥的卻隻有她一人,灑的那碗是誰要喝的,不必多想便了然。她抓住機會,看向沈訣,“藥灑了,喝不了了。”
沈訣一眼看穿她打的什麼算盤,對着蘇公公道:“再下去煎一碗。”
“是,奴才遵命。”
蘇公公趕忙收拾了地上的殘渣碎片,禾清月伸手,想說“不用煎了,我不想喝”,結果話還沒出口,人就跟腳底抹了油似的走了。
禾清月抓了一把空氣,失落的低着頭。很快又轉過身去,抓着沈訣的肩哀嚎:“你心疼心疼吧!我為什麼要喝那麼多藥……”
沈訣貼上她的手背,感受着她手掌的溫度,熱病患者也不熱了,反而冷了。他抓過錦衾來,嚴嚴實實地裹到禾清月身上,說道:“你三天兩頭暈一回,風一吹就着涼,你不喝藥怎麼好?”
禾清月抱怨,“藥太苦了……”一邊抱怨,又一邊扯錦衾,扯出一大塊空餘,把沈訣也包了進去。
沈訣怕她冷,給她包上了,她覺得沈訣也冷,所以把他也包進去了。
她眼巴巴的望他,“不喝了行不行?”
她知道求他沒用,畢竟生病的是她喝藥的是她,但她無處抱怨就會想找人發洩。
沈訣按着她的後背拉近,減少兩人之間的縫隙,以免透風。說道:“你不喝藥,我就不敷藥,咱倆一塊病着。你什麼時候想好了,我緊随其後。”
這話一聽就是威脅,可禾清月從他眼底根本就沒有看到那個意圖,反而是心甘情願的作陪。
他是想讓人盡快把人身子養好,但禾清月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藥苦,他不能勉強,又實在沒辦法。無奈柔聲哄道:“乖乖。我沒辦法替你喝,沒辦法替你好,我能做的隻有陪着你。我倒情願得病的都是我,這樣你就不用受苦。”
禾清月看出他的為難,看出他的擔憂,突然覺得比起藥苦,讓别人替她傷心似乎更讓她難以接受。
等到蘇公公再次把藥端來,她二話不說就把藥喝了,一句抱怨也沒有。塞了兩個蜜餞到嘴裡,嚼啊嚼啊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