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自己的路”,究竟指代何物?
它并非一個實質或具象化的概念,卻又切實存在着,唯有自我覺醒的瞬間才會羞怯顯露片刻真容——至少書本如是诠釋。
去年冬三月間,桑德爾自蒙受感召加入傳火者後,便一直在尋找這條時隐時現的模糊道路。
可無論燧人的篝火點燃多少盞心燈,他自己始終身處迷霧氤氲的分叉口,不知前進和後退,不知向何方行走。
“哈——桑德爾,這凜冬城的天氣可真夠冷的。”
身旁忽然傳來一聲感慨,将男人從失神中拽出。他眨了眨眼睛,扶着欄杆眺望遠處,白霧順氣流逸散。
“說的是啊。明明都入春好些時候了,居然還要人裹着厚衣服,真不清楚再北邊會是怎樣的風光。”
“你沒去看看娜傑日達麼?”
“曾經好奇,也聽麥鎮有人談論,但我從未親身去過。”
傳火者卡隆拍腿哈哈一笑,當即向桑德爾講述起他所閱覽的景色。
草地,湖泊,終年覆雪的銀白山巒。羊群,牧羊犬,還有十分熱情的荒民部落。
“當然現在已經不存在‘部落’一說了,巴倫主教重新規劃了娜傑日達的發展,如今他們也正以麥鎮為榜樣拼命追趕呢。”
“不過或許是‘文化差異’作用,導緻娜傑日達與麥鎮還是有蠻大區别的,旁人一對比便明白。”
他琢磨着早先自巴倫口中吐出的陌生詞彙,表情充滿欽佩:“主教大人可真是,真是太厲害啦!”
語言的局限性,令思想在具現為文字時便已偏離了原本的内涵。卡隆本想表達自己追随的決心,結果内心澎湃的情感卻隻能幹巴巴地轉化為一句“厲害”,韻味全無。
所幸桑德爾早已熟悉自己同事的講話風格,沒有讓這份情感遺憾落空。
“你說得對,巴倫大人他确實厲害。”
“非常厲害~”
兩人默契對視一眼,同時下意識勾起了嘴角。
“今天的傳教工作還沒完成,接着加把勁吧,咱們要忙的事情還有不少呢。”
“咳咳!桑德爾,能不能别在休息節點談工作,很煞風景好嗎!”
對此桑德爾無奈搖頭:“巴倫大人的命令,怎麼你打算消極怠工不成?”
剛講完這句話他便有些愣神,因為自加入教會以來,他的确處處以巴倫的指示為先,甚少提出其他思路或想法。
他成功被巴倫視作得力幹将,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幾乎被默認為華夏教會傳教領域隐形的二把手。無論多麼困難的任務,隻需巴倫提供明确方向,他都可以赴湯蹈火全力以赴去完成。
每當巴倫與他讨論教會進一步發展事宜,都會嘉獎桑德爾的工作能力之強。但倘若問到他有任何建議的時候,桑德爾便說不出話了。
“無須緊張,大膽将你真實所想告知于我。”
“你認為我們可以嘗試從哪些方面入手,或者說你自己希望做些什麼?”火紅身影寬仁而和善地給予鼓勵。
可惜桑德爾始終保持緘默。
并非膽怯,也并非藏拙,他實在無話可說。所以他誠實回答,面部挂着罕見的迷茫:“我不知道。”
“巴倫大人,我不知道。”
“嗯,我明白了。”他記得當時巴倫的表情應當是惋惜的:“看來你似乎還沒有找尋到屬于自己的道路。”
“沒關系,這算不上什麼大問題。今後多走一走,走出麥鎮,走出黑石城,甚至走出王國,你總會經曆成長,并收獲答案。”
而桑德爾亦如此堅信着,所以他便主動請纓抵達了凜冬城。不過目前來看,似乎還沒有太顯著的效果。
“桑德爾大人,卡隆大人!”突如其來的驚呼打破了午後短暫的片刻閑暇,年輕教士氣喘籲籲地攜帶最新情報而來。
見狀卡隆變回正經模樣,邁步扶穩對方的身子安撫道:“别慌張,慢慢跟我們講,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年輕教士重重喘了幾口氣,稍待狀态緩和方開口說明情況:“距離此處不遠的一個村落,剛遭受了荒民軍隊的襲擊。”
“雖然紮裡克将軍已經及時調派軍力處理,但為了避免意外波及,将軍特地派人來詢問兩位大人是否需要轉移。”
“現在人就在外面候着呢!”
身為華夏教會内部資曆頗深的首代傳火者成員,凜冬城方面早已将桑德爾他們列為重點關注對象。畢竟“友誼”從不僅僅是口頭承諾,更體現于行動之上。
“襲擊……”桑德爾摸着下巴低頭呢喃,似乎在思考些什麼:“此處毗鄰北線戰場,遭遇襲擊實屬正常。”
“所以傷亡如何,村子具體受災情況怎麼樣?”
他昂起腦袋,鄭重向年輕教士追問細節,隻可惜對方同樣面露難色,顯然并不清楚其餘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