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破曉,晨光熹微。城主府作為凜冬城維續運轉的心髒,率先從沉眠中醒來。
“張伯倫子爵數日前駕車出城後至今未歸,行迹不明,疑似失蹤。”阿什莉皺着眉頭放下手中的書面報告,“這種事情,按理來說不該由我負責才對。”
“不過既然你把它送到了我的桌面上,就一定有你的理由,說說看吧。”她很快解開郁結,望向台階下與自己共事許久的,已經近乎被她視作友人的城主秘書埃莉諾,視線摻雜着思索與考究。
聞言埃莉諾輕輕點頭,簡明扼要說明了其中緣由:“這條消息來源于子爵的長子——安東尼奧。他希望自己能同城主大人見上一面。”
“倘若按照正規流程,尚未繼承爵位的安東尼奧本該不具備直接面見您的資格,但他話裡有個細節讓我非常在意。”
擡頭觀察一番阿什莉的神色,她斟酌着吐出了一個意義特殊的詞彙:“有關……凜冬福利院。”
凜冬城城主的出身算不上什麼隐秘,自卑賤草根步步攀登至高點,足以稱之為平民勵志的神話。
但并無多少人知曉,阿什莉的人生經曆其實比外界猜想的更加曲折,遍布挫難與荊棘。
任職十多年來,哪怕埃莉諾再怎麼愚鈍,也能品味出阿什莉對福利院微妙的态度,何況她本就是聰慧敏銳之人?
故而她大膽嘗試變通,将這條格格不入的消息擺上了對方的辦公桌,而非交予下屬職能部門。
幸好從結果看來,她并沒有做錯選擇。
“你倒是挺懂我的心思。”無奈聳肩笑了笑,阿什莉微微收斂放松姿态,正襟危坐:“給他傳個話,挑好時間,盡快到城主府一趟。”
“我,阿什莉,随時恭候。”
“不必如此,大人。”埃莉諾稍稍躬身行禮,與那道幹練的眼神對視,“他此時正候在會客廳,随時可以見您。”
“居然這麼早?”這可不是那些貪足享樂的貴族子弟應該擁有的作息。
據阿什莉所了解,若非日上三竿,恐怕人們根本見不到那些被冠以榮耀的“大人物們”的身影。
她不着痕迹地挑起眉毛,用指節叩響桌面,内心生出些許興緻:“快快請進來,别讓旁人再說城主府太過傲慢,又失了禮儀。”
“遵命~”
埃莉諾扭身消失在拐角,不久便帶回了一個拘謹的青年身影,貼心離開并關緊了門。
“城主大人……”
“免禮!”好奇心早已被挑動的阿什莉迅速阻止了安東尼奧的繁瑣行徑,開門見山直入主題:“其他事情埃莉諾都和我說過了,現在講一下你的來意吧。”
緊盯那道瘦削且過分虛弱的軀體,她有些擔心眼前人是否會因一陣路過的寒風跌倒散架,畢竟對方看起來就像展櫃裡陳列的名貴瓷白花瓶。
似乎察覺到阿什莉淩厲眼底蘊藏的憂心,安東尼奧尴尬地輕咳兩聲:“大人請放心,我的身子還沒弱到那種地步,還是讓我們先談一談正事。”
“嗯,請講。”
“我要指控我的父親,夏洛克·張伯倫通敵叛國。”
他雲淡風輕地丢出一顆爆炸新聞,把阿什莉驚得張大了嘴,竟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于是她終于成功體會到,北線那群敵對荒民首次見識被戲稱為“藝術”的火行炸彈時,發自靈魂的疑慮與震撼。
“這……”阿什莉垂眸休憩片刻,再度掀開眼簾已是恢複了往日的正常姿态,語氣格外嚴肅:“你知道,不,你必須知道,這決不是個可以随意收回的玩笑話!”
“安東尼奧,我再問你,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
刷地背手站起身子,她居高臨下無形施加壓力,一步一步重重踏響地闆,好似與場内兩顆心泵共振同頻。
“清楚,我很清楚,尊敬的城主大人。”
安東尼奧同樣挺直了脊梁,毅然決然望向阿什莉,看不出分毫先前印象裡的膽怯與優柔。
“這張臉不該這般蒼白。”不知怎的,阿什莉突然冒出這個古怪的念頭,但很快便把注意力轉回了面前青年的掌心。
如果記憶沒有出錯,她似乎見過它,就在一段時間之前。
屬于年輕小姐的蓬勃朝氣隐約重現,令阿什莉重返那個陽光明媚,充滿舊日氣息的午後。
“莎娃的化妝鏡?”略顯突兀的物件,似乎與氛圍格格不入,但阿什莉相信安東尼奧有他自己的理由。
不出所料,下一刻對方便将一切娓娓道來,思路清晰,仿佛已經為此刻準備了許久。
“父親大人他做了蠢事,太執着于恢複所謂的‘舊日榮光’,以緻誤入歧途。”
“而我為此十分悲哀。”
下颌微微擡起,透過城主府的穹頂,他視線凝滞,憂郁探入又高又遠的天幕。
-----------------
“老師,你跟我走!”
狼亞人忿忿不平地搖動尾巴,強制握住狐狸主教的手腕,死死不肯放手。
并非嫉妒作祟,因為他已成功消化了所有的權柄碎片,不會再被時不時的情緒爆發控制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