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曦被他這麼一問有些局促，于是随意拿起一把梳子，裝模作樣地梳了幾下，“閑來無事，便想四處看看。”

淩恒沒再追究，而是将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放在了桌上，上方的蓋子被取下的瞬間香味充斥了整個房間。

任曦鼻子微動，兩眼放光地轉頭，毫不吝啬地誇贊：“好香！”

淩恒寵溺地輕笑一聲，招呼着她過來，“既然喜歡就多吃點。”

她高興地點點頭，轉頭将梳子收好，卻沒有注意到淩恒走至她的身邊，将她一把抱起。

任曦驚呼一聲，詫異地看着他，“你抱我幹嘛？”

“你受傷了，而且還光着腳到處跑。”

“哪有……”任曦小聲嘀咕，不自在地沖他道：“我腳又沒受傷，你快放我下來。”

淩恒旁若無聞地繼續抱着她，直到走至餐桌旁才将她小心放下。

任曦指尖撫過鎏金食盒邊緣，袅袅熱氣裹挾着龍涎香漫過鼻尖。

昨夜纏綿時他發間的冷松氣息，此刻竟與這蒸騰的暖意融作一團，燒得她耳尖發燙，佳肴懸浮半空，冰雕鲈魚鱗片折射着月光，琥珀湯汁裡沉浮的九轉回春草正泛着瑩潤光澤，最中央的玉盞中，碧色羹湯凝成的鳳凰栩栩如生，尾羽還在輕輕顫動。

“這些都是你做的嗎？”她捏起那道飄着靈芝香的糕點湊近嘴邊，餘光卻偷偷瞥向身側的淩恒。

隻見他負手立于一旁，玄色廣袖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月光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鍍上銀邊，連耳垂上的紅痕都顯得矜貴冷冽。

淩恒指尖叩在青玉案幾上，發出清越聲響：“不過是膳房弟子所制。”

他垂眸避開她灼灼目光，袖中藏着的燙傷卻突然刺痛，方才為了熬那碗碧色羹湯，他不慎被滾燙的汁水濺到，此刻傷口還泛着不自然的紅。

“快些吃吧，你已經許久都未曾進食了。”

“師兄這會說的倒是好聽了，也不知我喊餓時是誰拉着我一遍又一遍…”任曦仰頭望着他驟然繃緊的下颌線，故意拖長尾音。

淩恒耳尖泛起薄紅，卻在她要說出更羞人話語時，屈指彈在她眉心：“既已醒了，便速速用膳。”

任曦卻不依，歪頭用手指勾着他腰間佩戴的琉璃石上垂落的流蘇，流蘇在她指尖搖晃流連：“膳房弟子怎會知曉我最愛桂花糕？”她忽然起身湊近他耳畔，聲音軟糯：“沒想到神君的渡厄期，倒把自己熬成了竈下婢。”

淩恒呼吸一滞，掌心突然覆上她眼睛。任曦眼前陷入黑暗，卻在瞬間被馥郁香氣包圍，溫熱的羹湯貼着唇瓣緩緩流入，碧色靈力順着喉間遊走，将昨夜損耗的修為盡數補足，她正要開口調侃，舌尖卻突然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

是清心蓮的味道。

為何會放清心蓮？

“這湯為何還放了清心蓮？”她扒開他的手，卻見淩恒耳尖紅得滴血，别過臉去不肯看她：“不過是按古籍調配，若不合口味......”

她并未聽他解釋，僅是剛剛那一口，任曦就察覺到了不對勁，這湯裡有血腥味。

雖被其它香料的味蓋住了大部分，可對于從小生活在血腥中的任曦來說，她不可能嘗錯。

任曦突然攥住他手腕，靈力探入他經脈，果然在丹田處發現了紊亂的氣息，“渡厄期最忌動用神力，你這是何苦…”

“休要多想。”淩恒猛地抽回手，廣袖掃過食盒，那羹湯瞬間化作流光沒入了玉盤，“不過是履行道侶契約罷了。”

他轉身時，任曦卻看到他袖中隐約露出的繃帶，那裡透着隐隐的暗紅。

任曦目光一沉，不罷休地突然踮腳假意去夠他束發的玉冠，淩恒下意識後退，卻撞翻了案上的茶盞。

青瓷碎裂聲中，任曦已經扯開了他的衣袖，露出他纏着布條的小臂，割傷的痕迹蜿蜒如蛇，邊緣泛着詭異的青紫，除了割傷還有不少燙傷的痕迹。

“你不像我認識的淩恒。”她聲音發顫，指尖輕輕撫過他的傷口，想起初次見面時的針鋒相對，這一映襯下倒是顯得現在的一切都像是泡影。

淩恒可沒察覺到任曦内心的多般變化，隻是别開臉不說話，喉結卻緊張地上下滾動。

任曦突然湊近，在他傷口上輕輕吹氣：“我看你也别叫淩恒了，不如叫淩嘴硬好了。”

淩恒突然扣住她手腕，将她抵在牆上。月光透過雕花窗棂灑進來，在他眼底碎成星子：“任曦，莫要得寸進尺。”他的氣息掃過她唇瓣，任曦卻突然伸手環住他脖頸，指尖在他後頸摩挲：“你昨夜可不是這般說的......”

淩恒猛地吻住她，帶着幾分惱意與委屈。任曦嘗到他舌尖殘留的藥味，突然想起那碗帶着苦澀的羹湯和昨夜他入了魔的眼睛，霎時間明白這清心蓮并非直接加入的羹湯，而是他為了壓制心中的魔念先行服下，後又放血入湯，血液中所帶的殘餘罷了。

“下次不許再這樣。”她在他唇間呢喃，卻被他更深地吻住，任曦睜眼時不經意地瞧見他眼底化不開的溫柔，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窗外夜風呼嘯，将滿室旖旎吹得淩亂。

幾日後。

任曦被強制要求在床上躺了許多日，最後實在躺不住了，軟磨硬泡地鬧了淩恒許久，他才終于同意可以讓她在這院中走動走動。

于是一早任曦便去找了師父師姐吃早膳，素敏見她恢複了些活力，高興地多給她盛了些：“阿曦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仙盟出了叛徒，而且修為不低，這件事不能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