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導遊的聊天群裡,大家都偷偷讨論着:這個藏書閣可能鎮壓着什麼。
這并不是沒有依據的胡亂猜想。藏書閣位于市中心偏東的位置,坐北朝南,窗明幾淨,窗外的樹雖高但也不至于徹底遮住太陽,理論上在裡面的人應該感覺到惬意舒适才對。
但沒有。
第一次去的人可能隻會覺得進入古建築感覺到涼意是正常的,但我們這些常去的人卻發現,這個溫差是有規律的。
平日藏書閣的溫度會比外界低起碼五攝氏度左右,但到了中元節那一天,尤其是臨近傍晚,這個溫差可以達到十幾度。
我們都說,藏書閣是用這充滿陽氣的名字鎮壓陰物。但由于年代久遠,這個名字的鎮壓效果已經大不如前了。
“我”是本地人。我還記得在我小的時候,這個藏書閣的溫差還沒有那麼大。
後來這就算約定俗成的事,我們從不在傍晚還逗留在那。
那天我接了一個急單,是一對老年夫妻。老先生癌症晚期,夫妻倆想趁最後的時光重走當年的蜜月旅行。
臨市就是他們的第一站。
老先生腿腳不利索,路上花費的時間遠比想象的還要多。等到藏書閣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那一天是冬至,白日最短的那一天。
藏書閣的門票售賣時間截止到16:30,而我們抵達的時間是16:25。
原本“我”不想繼續,但耐不住老人家請求。另一方面我也覺得鎮壓這種說法帶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咬咬牙進去了。
藏書閣本身不大,老人家找到了當年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借閱的那本書,也沒再多逗留。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有人在盯着“我”看。
出門的時候,已經臨近五點,天已經黑了。
門口隻留了一個保安,他揮了揮手讓我們趕緊走,随後把藏書閣鎖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原因,“我”感覺那個保安的影子特别大。
我們本來包了一輛車全天。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司機的電話一直打不通。這麼晚了這片地方還不好打車 “我”和老人家商量了一下,決定走一段路再打車。
那種偷窺的感覺一直存在。“我”感覺到像是被誰一直注視着,但身後沒有人,老夫妻也沒感覺到異樣。
“我”隻能把一切歸結于自己多心了。
從藏書閣走到附近好打車的一個小廣場需要經過一條漆黑的小路。那條路說是要修說了好幾年,一直也沒見人來過。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着路,一邊看着老人家,防止他們摔了。
也是在那時,“我”發現了不對勁。
那是一個巧合。
前面也說了,“我”要照看這一點老人家,所以目光一直鎖定在地面。光走路難免會産生厭煩,所以“我”也靠着影子來消遣一下這個無聊的時光。
這一看,就發現了問題。“我”的影子和“我”的動作不一緻,它在注視着“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時是怎麼保持冷靜的,居然牢牢地握住手電筒,沒有表現出任何驚慌的情緒。
“我”記得老人家曾經說過,遇到這種事情不能慌。人有三把火,隻要有一把火動搖了,那些東西就會一直糾纏你。
“我”就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現地走了一路,直到來到明亮的地方。
站在燈光下,“我”感覺我的心差點就從嗓子眼出來。如果再有一分鐘的推遲,“我”就可以眼看那個存在觸摸到“我”。
是的,它的手一直在朝“我”的方向過來。如果它碰到“我”,這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
燈光是街道辦事處發出的。
藏書閣附近的确有一個街道辦事處。但這附近都是旅遊景點和餐飲店,街道辦事處的存在感不強,久而久之大家也快遺忘了它。
辦事處裡面有人,是值班室裡的工作人員。
他看我們在這個冬至的夜晚還四處亂逛,嚴厲批評了“我”這不負責任的“兒子”。
“我”沒有反駁,甚至為這份人間真實而感動得痛哭流涕。
那個值班人員估計也是看我們太慘了,給我們打了水,泡了幾碗方便面,還把床借給我們留宿,自己趴在辦公桌上睡覺。
第二天醒來,天亮了,一切都恢複了正常。“我”定做了一副錦旗送給那個值班人員,辭去了原本的工作。
雖然現在這份工作工資低,但朝八晚四,沒有夜班,周圍都是新建的廣場,夜晚的燈光絢爛得有些刺目。
“我”很安心。
“我”知道肯定會有人說這是我編的故事,但隻要我自己知道是真的就行。“我”把我的故事分享出來,也隻是為了提醒大家,不要在夜晚的古建築旁逗留。
至于聽不聽,那就是大家的事了。
*
就在林筱看完最後一句話後,值班室被關好的門發出了把手搖動的聲音。
有人要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