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辦公桌幹淨整潔得過分，除了一台電腦，一個鍵盤，一鼠标墊和鼠标外，就沒有其他東西。

毫無生活氣息。

林筱将手放到電腦主機上，屏幕亮起，一個原始背景的桌面出現在她眼前。她挪動鼠标，點開桌面上唯一的文件夾。

手機系統自帶的彩鈴突然響起，打斷了林筱的動作。

她拿出手機，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來電人名稱。她在這個世界的熟人隻有林洛，所以這個電話當然也來自于林洛。

果然，電話一接通，林洛的聲音就像個彈珠一樣一刻不停地傾瀉而出：“林筱你已經入職了嗎？一想到我明天就要去辦理入職手續，突然覺得好怕啊。你們那邊怎麼樣，其他人好說話嗎，都是闆着臉的那種老古闆嗎？”

林筱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文件，默默退回到桌面，起身向着窗戶走去：“大家都挺好相處的。都是打工人，沒人會故意刁難你的。”

“你就不會安慰安慰我嘛。”林洛再次像炸開毛的小鳥般叽叽喳喳，“我來找你是為了聽這些大道理的嗎，我就是想找你訴苦的！這時候，你應該對我說：洛洛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身後。”

“你确定？”林筱挑了挑眉，一字不差地複述道，“洛洛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身後。”

林筱的聲線并不清亮，比起尋常女性可以說是低啞，這一句話從她口中說出竟意外得缱绻。

林洛沒有出聲，但林筱不需要動腦就知道她肯定興奮地都快蹦起來了。

她拿着手機站在窗口，等待林洛緩過神來。

涵和街道位于老城區，附近少不了古建築。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見對面高聳的鐘樓，重檐三滴水的建築攜帶着厚重的曆史感撲面而來。

“那你今天順利嗎？”緩過神來的林洛連聲音都溫柔了一些。

“入職倒還挺順利的，就是還有夜班。這裡的位置你也知道，小時候……”林筱看着不遠處的鐘樓，依舊隐約可見的古城牆與建築，突然就有了一個猜測。

林洛在那頭毫無所覺，自然而然地接話道：“原來你小時候也被家長用那些鬼故事恐吓過呀。什麼午夜黑影啊，街頭的無臉女啊，貓臉老太太之類的。對哦，你那邊都是老建築，附近又沒什麼人煙，一個人值夜班肯定會害怕的。”

“午夜黑影？”林筱重複道。

這是一個在她的世界沒有出現的都市異聞。

“這個你沒聽說過嗎？”林洛驚訝地問了一聲，但也沒放在心上，反而更加興奮地描述，“就是那個小時候父母吓小朋友睡覺的必備故事。聽說在古建築中，存在着一群黑影。每當午夜，它們就會在路上遊蕩。它披着黑披風，面部一片漆黑，看不見五官，隻有一雙全白的雙眼。它的爪子像刀片一樣鋒利。它不會傷害睡着的人，但如果被它發現有人沒睡覺，它就會——”

“把你吃了。”聽到林洛這故意拖長的聲音，林筱沒給她吓唬自己的機會，直接替她結束了故事。

“咦，你不是知道嘛。”見惡作劇失敗，林洛悻悻道。

“還不是你說得太好，我一下子就想了起來。”林筱低笑了一聲，“看來是我們祖籍不同，所以叫法也不一緻。”

“哦，那是有可能的，這個是我們本地人的叫法。我在大學也發現，雖然全國各地叫法不同，但都差不多有這麼一個故事。果然自古以來，家長恐吓孩子都是那麼一套。”林洛一點也沒懷疑林筱說辭的真實性，還順道吐槽了一句。

“一緻的都讓我懷疑是真實的了。”林筱看着鐘樓附和。

“不過你既然怕恐怖故事，那幹嘛報這個崗位啊？”手機的另一端，林洛依舊不停地說道，“所有值班崗位都在古建築旁的街道辦事處，你這挑的也太準了吧。”

猜測被再一次驗證的林筱随口糊弄着林洛：“我隻是随便報了一個曆年分數線最高的崗位，也沒想到居然真的能考上。”

“你這個話被傳出去得有多少人會想沖過來打你呀。”林洛在那邊被凡爾賽地吱哇亂叫，“我都想過去打你，這也太招恨了吧。”

“現在連真話都不能說了嗎？”林筱表現出來的無辜多少有些嚣張。

“和你們這些天才沒法聊天！”林洛再次氣鼓鼓地挂斷電話。

值班室内再次恢複了平靜。

林筱低頭看着窗外的綠化，水泥地上幾隻蟲蟻搬運着遠超出自身體積的米粒，穩穩地朝着巢穴走去。

蝼蟻亦敢與天相搏，她怎麼能輸給它們。不過是一個系統，等她找到這個所謂系統的運行規律，還怕拿捏不了它？

一如她所猜想的，即使她生出這種對系統而言大逆不道的想法，它也沒有出來警告她。這個系統對他們的控制權并沒有那麼大。

在找到系統的弱點前，她還需要确保自己活下來。就比如，通關這個測試遊戲。

值班室的電腦依舊亮着，她反而不急着查找那個文件。她點開這個世界的搜索網站萬度，打下三個字：古建築。

出現在前面的都是一個個這個世界著名景點的介紹，林筱很快地将它們過掉。随着網頁後翻，其他亂七八糟的言論也多了起來。

林筱倚靠在椅背上，一目十行掃了過去。

能在網上留存的，絕大多數都是一些廢話。這些網友不是在誇，就是在嫌棄那些景點。偶爾遇到一個提到了值班這個職位的言論，也是在說它職責安排不明，事少錢多，養老聖地。

事少錢多？

林筱右手食指與中指敲擊了一下辦公桌，神色中帶了幾分恍然。就說她總覺得今天哪裡表現不到位，原來是沒有問工資啊。

不過工資的事情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又陸陸續續翻了幾頁，林筱突然直起背來。電腦屏幕的光映射在她辨不清神色的臉上，氣氛陡然變得陰森。

比林筱臉色更加充滿陰氣的，是這篇顯示在網上的自傳。

那是一個來自20年前的帖子。隻有作者說是他的親身經曆，但網友們都誇獎這位作者腦洞文筆不錯，代入感極佳。

這篇傳記大概講了那麼一個故事：

“我”是一個古景點導遊，常年駐紮在臨市，幾乎每天會帶着旅遊團參觀臨市最為著名的景點：沈氏崇明藏書閣。

藏書閣這種建築最怕的就是走水，但這家主人明明也是一代大儒，偏偏要給藏書閣取個偏火行的名字。

這在曆史上也是罕見的。

說來也奇怪，這個藏書閣曆經364年，真就一次火災都沒發生過。今年，就是藏書閣建成的第365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