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生蕤摸了摸她的額頭,沒有察覺有異樣,略略松了一口氣。扶起錢文嫣坐了起來,掩了掩被子,程生蕤目光柔和地望着她的眼睛。
“是我,我們回家了。”
錢文嫣的眼睛遲緩地眨了幾下,倏然像是意識到什麼,渾身僵硬地左右一看,映入眼簾熟悉的陳設,讓她莫名呆怔住。
程生蕤的心被什麼狠狠一抽,俯身上前,雙手摩挲着錢文嫣的雙臂。
“我在這裡,都沒事了。”
溫暖的雙手與耳邊傳入的聲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錢文嫣的眸光動了動,神智逐漸清明,僵硬的身體也松懈下來了。
錢文嫣的指尖動了動,輕輕扣住了程生蕤的衣襟,眼睛泛起絲絲薄霧,聲音還是沙啞着,卻少了迷茫,充斥着滿滿的委屈。
“程家小兄?”
“我在。”
程生蕤捧起錢文嫣的雙頰,摩挲着指下冰涼的皮膚,目不轉睛地望着她的眼睛。
錢文嫣再次聽見這句話,癟了癟嘴,吸了一下有些發酸的鼻子。此時此刻,她終于可以确信自己,沒有被遺落在,那處荒涼的角落中。
“我沒有哭……”好痛,也沒有哭。
程生蕤的眼睛閃了閃,心中悶窒的感覺愈發強烈。看着錢文嫣清澈的眼睛,純淨如洗,程生蕤不受控制的,被纏繞在心頭的絲絲縷縷的情愫牽引着,低頭在錢文嫣的眉眼間印下一連串的輕吻。
在程生蕤從未有過的親昵的舉動中,錢文嫣詫異地微微張着嘴,呆呆地望着他,心髒怦然跳動着,一聲比一聲強烈。
“你……噜……”
錢文嫣正要開口,興許是太激動了,竟然發出了豬崽嚎叫的聲音。錢文嫣與程生蕤四目交接,在一片安靜中,錢文嫣血氣上湧,如同被蒸煮過一樣,面色通紅地幾欲滴出血來。
在錢文嫣咬着牙,連頭頂要快冒出熱煙之下,程生蕤勾着唇角,胸口震顫着,悶笑不止。
錢文嫣的表情更加扭曲了,羞憤交加,也顧不得其他,歪頭就在程生蕤的大拇指上啃了一大口。
程生蕤沒有感到多少痛意,但看着錢文嫣不痛快的模樣,也隻有配合着,出聲讨饒。
“我看見你歡喜得很,便笑了幾聲,并無取笑之意的。你且放了我吧,太疼了。”
錢文嫣并不怎麼相信程生蕤的說辭,但還是依言松開了牙。瞥了一眼程生蕤的手指,僅僅留下了幾個淺淺的牙印。她沒過瘾的,又磨了磨後槽牙,心頭有些氣惱自己不争氣。
至于是,不争氣自己發出怪聲得多,還是不争氣自己耳根子軟得多,她也分辨不清,但就是挺生氣的。
程生蕤見狀,默了一瞬,有些笨拙的,把自己的大拇指貼在錢文嫣的唇上。綿軟的觸感讓他的心跳亂了幾拍,程生蕤不自在地垂下眼眸,聲線低沉地開口。
“我是诓你的,并不疼的。”
錢文嫣愣愣地看着堵在嘴上的手指,不知怎麼的,背脊有些溫溫癢癢的,渾身沒有什麼力氣。
她撅起嘴,把貼着她的大拇指挪開,不怎麼敢看對方的眼睛,聲音弱弱地說。
“不咬了,磕得牙疼,又不好吃……”
“啊?”
程生蕤心中空空的,沒有其他想法,還是同樣笨拙的,收回被嫌棄的手。雙手移開以後,理智稍稍有些回籠,他才察覺到自己,都做了什麼蠢笨之舉。耳尖熱熱的,程生蕤眼睛飄忽了片刻,看見了幾乎要被他遺忘的安神湯。程生蕤的視線拘謹地落在瓷碗上,把湯藥遞給錢文嫣。
“這是安神湯。”
“哦。”
錢文嫣接過湯藥,眼睛不敢不亂移動,低着頭,默默無語地喝着。待錢文嫣喝完安神湯,程生蕤把碗收回,又扶着她躺下。
睡意襲來,錢文嫣視線有些模糊,意識也越來越空泛。但她在察覺到身邊的人要起身離開的瞬間,還是下意識伸出手,拉住了對方。
“我害怕……有,有大蟲……它要吃掉我了……”
程生蕤看着扣着衣袖的小手,力氣微弱的,他分明可以不費吹飛之力,便足以掙脫。但他,卻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氣力,無力掙紮。
程生蕤摸了摸錢文嫣的頭發,以輕如羽毛的音量,低喃着。
“别怕,我不走,我一直都在。”
……
程生蕤看着依偎在懷中熟睡的小娘子,也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在意識飄遠前,他突然在心頭暗想着。
他們,這般交頸而卧,并不太妥當。若是……若是日後她憶起往事,不願意……不願意?怎麼會呢?
有玉佩為證,我是她的程家小兄,我們本該是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