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生蕤把覆在錢文嫣發頂的手收了回去,突然失去了輕撫,錢文嫣不太滿足地抓着他的袖子,搖了搖,語氣裡有絲絲的焦躁。
“怎麼不是了?既已認定了彼此,理應是要不分你我的。你自當是要哄着我,還要給我揉頭的。快呀,不許偷懶。”
“是,遵命。”程生蕤無可奈何的,再次把掌心覆在錢文嫣的頭上,使着巧勁,不疾不徐地揉按着。
整夜夢魇纏身,這會兒在程生蕤的巧手下,腦袋的昏脹感緩解了不少。錢文嫣閉着眼睛,低低喟歎了一聲。霎時,感到身下的雙膝緊繃了起來,她莫名地睜開眼,不解地望着程生蕤。
“怎麼?”
“你先起身。”程生蕤的嗓音低沉得很。
“不要。”錢文嫣正是覺得枕着舒适,哪裡肯輕易起來,便耍賴地捂着眼睛。
“聽話。”程生蕤額角突突直跳,語氣加重了一分。
“你又兇我……”錢文嫣撅起嘴來,可憐兮兮地瞅着他。
程生蕤默了一瞬,萬分無力地揉了揉太陽穴。
“還不耐煩了……”錢文嫣有些難過了,她抽了抽鼻子,控訴道。
“我沒有兇你,也無不耐。”不開口,也是錯。程生蕤隻好深吸了一口氣。極力以平穩的口氣,理性地解釋着。
錢文嫣咬着唇,眼淚汪汪地望着他。
這副不相信的表情,讓程生蕤深感絕望。
起早練武,他的衣袍本就單薄,此時綿軟的身子,透過輕薄的衣料,貼合着他腿部的皮膚。在心旌搖曳,五感更加敏銳的當下,給他帶來了難以言喻的沖擊感。
不能再如此下去。
程生蕤在心中,明确地告訴自己。
他俯下身,單手托起錢文嫣的後頸,觊觎了無數日夜的柔軟,此刻,完全屬于了他。
錢文嫣驚愕地睜大了雙眼,與一雙幽深沉沉的眸子相視。她惶然地想要後退,卻被堅定地鎖入懷中,不斷求索着。
似是被什麼力量裹挾着,她被抛向了虛無的空中,十指虛虛扣着程生蕤的衣襟。振聾發聩的心跳聲,從她的手掌,直直鑽入,牽動着她的心,也怦然作響。迷惑着她,随着眼前之人,共同在暗夜狂潮般無底的深淵中沉淪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錢文嫣的掙紮,得到了許可。
程生蕤淺淺松開了雙臂,垂眸望着無力地倚在臂彎裡,面色如潮般低喘的女子,再次低下頭。
“不,不要了……”
錢文嫣的雙眼水潤潤的,嗓音如幼獸般綿軟無力,低低嗷嗚着。懇求着程生蕤大發善心,饒她一次。
程生蕤的喉結顫了顫,緊咬着牙根,好像餓瘋的野獸,随時會失控地牢牢盯着錢文嫣。聲音低啞地說道。
“我說過了,不應過分逾矩的,偏你不聽。”
“是我錯了,我現在便起來。”
錢文嫣再也不敢胡鬧,哆哆嗦嗦地要起身。許是方才耗費了太多精力,她嘗試了幾下,都沒有如願。直到感覺耳邊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她急得頭頂冒煙,委委屈屈地抱怨道。
“你,扶我一把呀。”
程生蕤的眸光閃了閃,如她所願,手掌扶在錢文嫣的脊背上,慢慢托着她起身。
坐直身體,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錢文嫣長籲了一口氣,正要盡快避開任何逾矩的風險,程生蕤卻‘出爾反爾’,把她摟在懷裡,不肯讓她走了。
“我們,我們這樣不好……”錢文嫣心慌慌。
“不是你說的,讓我無須拘泥于小節?”程生蕤彎着腰,靠在錢文嫣的肩上,聲音有些空,好像未醒之人還在呓語着。
“這哪裡是小節了……”錢文嫣羞惱不已,身體卻沒有動彈,唯恐驚擾了依偎在肩頭的人。
“是你招惹我的。”程生蕤摟緊了錢文嫣,聲音裡有難得的委屈。
“怪我?!”錢文嫣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察覺到懷裡的小娘子心氣不順,程生蕤輕輕拍着她的脊背,溫聲細語地說:“怪我。是我心念不正,成天想着你。”
錢文嫣不自然地聳了聳肩,身體在程生蕤的輕拍下,慢慢放松下來,仿若無骨地窩在他的懷裡。倒刺被撫順,她的嗓音又如往日的輕軟閑适。
“也不是在怪你的。”
“你可會厭惡?”
等待的間歇,程生蕤莫名緊張了起來。
他知曉錢文嫣心悅自己,但在心性稚嫩,孩子氣未退的女娘子身上,這份愛慕能否經得起考驗。是崇敬更多,還是愛意更盛,有無男女私情。
他并沒有底氣。
錢文嫣臉頰紅撲撲的,雙眸沒有着落點的,四處飄忽着。呼吸間,她還可以感受到唇瓣上殘存着的,屬于程生蕤的氣息。連下意識咬唇的舉動,都讓她的眼睛羞澀地泛起濕漉漉的水汽。但是,她偏偏舍不得離開,這溫暖的懷抱。
“我怎會……我不過是,被吓到了……”
程生蕤的心落了地,腦袋在錢文嫣的頸窩磨蹭了一下,惹得她的頸脖一陣作癢,瑟縮着要閃躲。
在追鬧中,主屋内響起陣陣輕快的笑聲,與灑滿一地的晨曦交織着,璀璨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