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程生蕤抿了口茶，神色淡淡。

“怎麼都不來漕倉，夥計們甚是想念你的。”汪凡連随口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妥。

林海松與程生蕤雖然沒有交惡，關系卻不似從前，中間隔着林茉芬，總是無法回到從前的。如此貿然邀他來漕倉，實在不太合适。

程生蕤目光深深地望着汪凡連，沒有回答。

氣氛凝滞了一瞬，汪凡連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想了又想，還是開口道。

“林老大，心中對你有虧，也拉不下臉強留你。可他，還是記挂着你的。林家阿母成天鬧騰，他也是強撐着，不肯讓親妹回來。你該知道，他們兄妹二人的關系還是很好的……”

程生蕤抿了抿唇，安靜了片刻，開口道：“我都知曉。”

他也猶豫過，但是卻還是無法心存僥幸，讓錢文嫣置身于可能的危險中。

聽出程生蕤語氣中的真誠，汪凡連除了替他們惋惜之外，作為外人，也實屬不能再說其他。

“用些茶點吧，女娘子梳洗，很慢的。”

程生蕤瞥了一眼剛剛成家，面上苦惱，實則眉眼舒暢的汪凡連，不禁覺得有些礙眼。便垂着眸，緊閉五感，不去理會新婚男子的惡趣味。

……

汪家很照顧姜芙。

錢文嫣看着敞亮的屋子，一應俱全，還有不少陳設還是新置入的。比起許婉口中，借住親戚家中，身無長物的可憐女子，姜芙過得好多了。

這番發現，讓錢文嫣的内心好受了許多，她坐在花敦子上，任由姜芙舉着帕子，動作輕柔地擦拭面龐。

“這下，幹淨了。”

姜芙扶着錢文嫣的肩頭，讓她轉身，面向銅鏡。

錢文嫣配合地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發現發帶不太平整，便忍不住低下頭，理了理。再望向銅鏡時，面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小女娘長得真好。”

姜芙二十出頭，并不比錢文嫣大很多。但是嫁得早，還經曆過許多搓磨，心态上較之未出閣的女娘子而言，蒼老了很多。

“姜娘子也很好看呀。”

錢文嫣把目光從自己面上移開，看向姜芙。姜芙的雙眼深邃，唇瓣豐潤，容貌出衆。唯一可惜的是，她沒有怎麼照料過自己，似乎連面脂都沒有塗抹，皮膚幹燥，顯得氣色有些不佳。

“嘴真甜。”

姜芙知道自己年少時是好看的，現在卻不敢同意。

“我說得都是實話，并無恭維之意。”

看着姜芙神色讷讷，不太相信的模樣。錢文嫣莫名有些心疼，很想要證明，然而妝奁内空蕩蕩的，根本沒有可以讓她發揮的胭脂水粉。錢文嫣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她怎麼就沒想到，要準備脂粉來賠罪呢？！

錢文嫣氣鼓鼓的表情，好似變醜的是自己一樣，姜芙噗嗤笑了出聲，揉了揉她的頭。

“是是是，我相信了。”

錢文嫣無奈地點點頭，勉強忽略姜芙略帶敷衍的語氣。心底卻是暗暗決定，定要讓她好看！

姜芙好笑道：“你這小腦袋裡，又在想什麼呢？”

錢文嫣的眼睛轉了轉，也不說，把随身帶的竹簍抱起來，翻騰出一堆物件。

月兔燈籠、蝴蝶钗、發帶、包裹嚴實的點心、魚戲荷葉水上浮……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把家當都背出來了。

姜芙詫異地看着，直到錢文嫣把這些東西都往她懷裡塞，她才反應過來。

“這些都是給我的？”

“都給你！”

錢文嫣重重地點了點頭，又低着頭在竹簍裡翻找。姜芙連忙制止她。

“先别找了。”

錢文嫣舉着一捧親自照料的花草，呆呆地看着姜芙。

姜芙調整了一下心情，抱着沉甸甸的物件，認真問道：“為什麼要給我這些呢？”

“我做錯事了，這是給你的賠罪禮。”錢文嫣認真地看着她。

姜芙歪着頭，考慮了片刻，又道：“這些都是你的心愛之物吧？沒有不舍嗎？”

“原本是有些不舍的。”錢文嫣如實說，“現在沒有了，你若看得上眼，我還有許多私藏也可分與你。”

姜芙的心溫溫軟軟的，好似抱着阿娘灌的湯婆子。

“為何現在沒有不舍了？”

“自是因為姜娘子好，我喜歡你，想要你也歡歡喜喜的。”

姜芙沉默了許久，彎下腰，把懷中之物一件一件的，小心放入竹簍裡。

起身，雙手接過錢文嫣的花，低頭嗅了嗅，馨香沁入心脾。再擡頭，她露出了如冬日寒花般堅韌又不失美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