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生蕤抿了抿唇，望着李黎與羅安，恭敬地說道。

“您二老的救命之恩、照拂之情、關愛之心，眼下無以為報，隻有祝二老年年歲歲、康健如意。”

“好，好。”

李黎感慨地連連贊歎着，羅安看着他們，卻傷感地紅了眼眶。

錢文嫣挽着羅安，柔聲安慰，“婆婆，我會回來看望您的。”

羅安憐愛地摸着錢文嫣的面頰，“好，奴奴可莫要忘了老婆子。”

“若是我忘了婆婆，就罰我，罰我再也無話本子可看了！”

錢文嫣忍痛的模樣，惹得羅安笑出了聲，不舍地環抱着她。

李黎鼻頭微酸，不自然地揉了揉眼睛，佝偻着蒼老的身子，看向程生蕤。

“我這便去安排回汴京的船隻，你們在家中等我消息。”

程生蕤望着李黎，輕聲說：“前些日子，我便已安排好回汴京的事宜。雖說急了些，稍作收拾，巳時便可乘坐商行馬車出發回京。”

“不走水路嗎？”李黎詫異地問道。

程生蕤輕輕搖了搖頭，“不必擔心，我已準備妥當。但在出發之前，我還須親去長生庫一趟。她，需要暫時托付于二老，若辰時我還未歸，還得煩請您送她至城郊十裡坡外的歇馬亭中。”

李黎錯愕地問道：“長生庫不知有無埋伏，你何必要去？”

程生蕤看向正與羅安親密地挽着胳膊，低聲說着話的錢文嫣。她的眉眼秀氣精緻，瑩潤的鹿眼亮晶晶的，輕松自在的表情，讓人看着便會被她的無憂無慮所感染，連身心都輕快了起來。

程生蕤淡淡笑着，“我不記得汴京，更不知她是否會過得更好。我要去查明，回去的決定是否正确，我應不應當要送她回家。”

“若是不對，你又要如何？”

唇角的笑意散去，程生蕤的目光裡沒有任何情緒，連聲音也平平的。唯有緊繃的下颌線，透出幾分冷硬剛毅的氣息。屬于人的愛憎分明，使得他不似無情無欲的神祇，讓人感到疏離冷情。

“若是不對，便是拼死，我也要帶她離開。造一座桃林聖地，護她一世無憂。”

錢文嫣蓦然回頭，望着程生蕤，四目相對之際，眉眼微彎地笑了起來。程生蕤也露出了疏朗的笑容。心道，她是聽到了什麼趣事，在想我了。

心頭軟軟的，在寒冬天裡，程生蕤暖意融融。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幾乎不願離開半步。

感受到他們熾烈的目光，羅安輕輕把錢文嫣推向程生蕤的跟前，嘴角噙着笑，看着他們。

李黎緊繃的心弦，也在他們默契的相視而笑中，稍稍松弛了許多，淡聲開口道：“我們在庭院等着，你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的，先與奴奴說，說完我們再帶她回去。”

錢文嫣面色微變，神色緊張地看着程生蕤。還沒開口，程生蕤握住了她的手，與李黎、羅安颔首示意，目送着他們離去。

錢文嫣局促地看着程生蕤，怯生生地問：“你要把我送去李家？你，你……”

“不要多想。我隻是暫時把你托付給翁翁婆婆，不過兩個時辰，我會盡力在辰時前趕回來的。”程生蕤撥了撥錢文嫣散落在肩頭的碎發，嗓音溫潤地解釋着。

這番話，依然不能打消錢文嫣心中的顧慮，她心緒不甯地問：“你要去何處？不能把我帶上嗎？”

“我要去安排我們回汴京城的事宜，時間有限，不便把你帶上，你且在家中等我罷。若我辰時前趕不回來，李翁翁會把你送至城郊十裡坡，我在那裡等你。”

即便程生蕤說了許多，錢文嫣卻還是無法抑制莫名而生的恐懼感，她嗓音輕啞地說。

“我不會妨礙你的，我已能走很遠的路了，連婆婆都說……”

程生蕤雙手按在錢文嫣的肩頭，目光堅定地看着她。

“相信我。”

錢文嫣的嘴唇顫了顫，咬着牙，掩下眼底的慌張失措，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溫順地開口道。

“好，我會乖的。我在家中等你，若你趕不回來，我便去城郊十裡坡。我記住了，不會忘記的。”

程生蕤低頭，在錢文嫣的額間細密地印下一個個吻，啞聲輕喚着。

“奴奴。”

“我在的。”

錢文嫣睫毛忽閃着，強忍着眼淚，揚起了燦爛的笑容。程生蕤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把她的笑容刻入心底，喉嚨微微發緊地說。

“我要走了。”

“我等你。若你不來，我也要去尋你的。”

錢文嫣倔強地抿着嘴，不肯再洩露出半分的軟弱，以少有堅毅的目光，望着程生蕤。骨節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眉眼，随後低低應了聲。

“好。”

眉眼間的一絲暖意散去，錢文嫣直愣愣地望着，程生蕤的背影隐沒在黑夜中，了無痕迹。耳邊，他的聲音卻還在回蕩着，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