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陣幾乎要懷疑起這個人是不是自己夢見的了。
這種安然的感覺,他真的能夢見這樣的人嗎?
想什麼呢,這隻是個夢而已吧。
他松開了手中的匕首,眼神一錯不錯地凝視着眼前的人,企圖看清這個人的模樣,可無論他怎麼努力,都隻能看見一片晃然的白光。
耳畔似乎傳來什麼東西清脆碰撞的聲音。
黑澤陣睜開眼。
周身的感覺很溫暖很舒适,映入眼簾的不是破舊且滿是塵土的牆壁,而是古樸典雅的裝飾,他愣了一下,手指下意識抓緊,抓到一團柔軟蓬松的被褥。
“醒了嗎?”
沉緩的聲音在耳側響起,黑澤陣側過頭看去,一雙有些冰冷的綠色眼睛中還殘留着困惑之意。
他對上了一雙仿佛融化的黃金般燦然的眼睛。
在他的床邊,氣質莊重宛如神像的人正垂着那雙眼睛,辨不出喜怒地看着他。
一股濃郁的苦澀藥味不斷鑽入鼻腔,黑澤陣目光下移,确信那股氣味是來自這個人手中的瓷碗。
他剛剛聽見的脆響,是來自夢境中匕首掉落撞擊地面時的振動,還是來自瓷勺與瓷碗的相接?
黑澤陣出神地想,簡直讓人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雖然傷勢已經恢複,但是仍舊失血過多。”鐘離把藥碗遞過去,“先起來把藥喝掉吧。”
黑澤陣沉默地坐起身,他接過藥碗,望了一眼碗裡褐色的藥汁,又擡起頭。
他的身上并沒有值得這樣的人算計他的東西。
而且,他有些茫然地想,夢裡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和眼前這個人這麼像?
仿佛眼睛一睜一閉,整個世界都發生了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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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長者端着空掉的藥碗離開了,白色的字幕還飄在黑澤陣周圍。
【你醒啦,手術很成功,你已經在異世界啦。】
【小小年紀就有孤狼氣質,感覺會變燙,我先碼住。】
黑澤陣看着他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有些急迫地掀開身上的被子,赤腳走下床,一把推開了房間裡的窗戶。
刺眼的陽光霎時潑灑進房間,他不自禁地眯起眼,在強光中看清了一切。
入目的是連綿不絕的朱閣玉宇,天上懸浮着精緻的殿堂,反正,絕對不是正常世界會有的景色。
連穿越這種老掉牙的事情都能在他身上發生,這世界還是離奇成了他看不懂的樣子。
接二連三的大起大落之下,黑澤陣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一直保持沉默。
與夢中人神似的金眸先生很快去而複返,手中拿了幾頁紙。
墨水落在潔白的紙面上,勾勒出鐵畫銀鈎、遒勁有力的字迹。
黑澤陣看着那幾頁紙,困惑地詢問:“這是什麼?”
“員工合同。”鐘離溫聲回答,“不過是實習員工。”
“你初來乍到,想必還不太習慣,不如留在往生堂裡幫忙。”
黑澤陣想了想自己的年紀,神情有點疑惑,還有點警惕,“這裡允許招童工嗎?”
小孩不太好糊弄,觀察者們一個個屏息觀看,假裝自己是隻鹌鹑,生怕吱個聲就給鐘離添亂。
“所以是實習員工。”鐘離面不改色,“這是我們往生堂特有的政策,會資助一些年紀尚小的孩子,将他們培養起來,以保證将來不會出現青黃不接的情況。”
觀察者們想了想,發現這話其實真得不能再真。往生堂确實資助過很多無力承擔學費的家庭,而那些被資助的孩子感懷在心,許多都在學有所成之後進了往生堂工作。他們不禁肅然起敬。
黑澤陣狐疑的表情逐漸動搖,看起來已經信了大半。
鐘離繼續說,“如果你實在心有疑慮,大可以在這裡留幾天看看情況,倘若覺得不滿意,你随時可以離開。”
“要去見見其他的孩子嗎,他們剛剛才結束下午的鍛煉,現在都在往生堂裡休息。”
黑澤陣拿過那份白紙黑字的合同,他沒有去看上面寫了什麼,遲緩但鄭重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用再考慮了。”年幼的黑澤陣說,聲音緊張到發澀,“……我相信你。”
為了那份在夢裡也能感受到的溫暖觸覺,和身上已經痊愈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