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有學問亦不行,還需要有人舉薦,陳明修的同科顧如是年前辭官去了東山書院任教,陳明修打聽到此事,立馬去信詢問,一個多月才算是有了結果。
江氏又有些疑惑地問,“為何非要恕哥兒中了秀才才能去,難道他的學問還不夠嗎?”
不是她自謙,而是她這個長子,實在是天賦異禀之人。
陳恕今年僅十一歲,卻是聞名江淮的“麒麟子”。陳恕出生前一夜,老太爺夢見一隻形似鹿,卻又生有獨角的小獸在山間奔跑,醒來後,才知夢中乃是麒麟。
老太爺認定這小麒麟便是陳恕,果不其然,陳恕自幼聰穎,過目不忘,五歲便可成詩,若非老太爺壓着不讓他過早下場,陳恕恐怕八九歲就能考中秀才。
今年的童生試,陳恕是整個江都縣的頭名。
陳明修沉吟片刻道:“或許是想考驗恕哥兒?娘子也知道,學問好并不一定能入仕。”
江氏點頭,江淮兩地才子輩出,但若翻閱大祁建朝以來的能臣良将的祖籍,江淮卻是排不上名的。
江氏笑道,“無論如何,也算是雙喜臨門了,二爺,等這雨停了,咱們也快些将娘接回家,要端午了,還是要阖家團圓才好。”
陳家老夫人白氏信佛,四月初八是浴佛節,老夫人如往年一般去郊外寒潭寺禮佛去了。
陳明修點頭,“是,你和大嫂商量着辦吧,若大嫂争先,還是讓着她一些。”
江氏嗔他一眼,“還用你說,我何時不禮讓大嫂了。”
陳明修笑嘻嘻地湊過來親香一口,被江氏低低斥了一聲。
府中大大小小的主子要回來,自然要拾掇一番。
先是老太爺住的虹園,草木葳蕤,需要及時修剪,老太爺養了好幾十隻鳥雀,都是他的心肝,需要派人去看看有沒有哪隻寶貝不妥。
老爺和老夫人住的福安院一直有人灑掃,這倒不是什麼大問題。
隻有陳恕稍微麻煩一些。
早年陳明修夫妻二人都在原武縣,陳恕出生後都是由老太爺親自撫育,這麼些年一直随着老太爺住在虹園,七歲後有了自己的院子,隻是并不常住。
大夫人趙氏派了人清掃虹園,但江氏還是讓丫鬟婆子們去收拾陳恕的聞溪院。
聞溪院就在和方院的後方不遠處,姜貞去花園必會經過此處,今日江氏忙碌,沒空陪她讀書,姜貞便帶着方媽媽和紅杏來園子裡摘芍藥,帶回去給江氏插瓶。
路過聞溪院,見往日安靜的院落忽然熱鬧起來,奴仆進進出出,姜貞不由看了一眼,紅杏解釋道:“這是二少爺要回來了,二少爺學問可好了!”
紅杏眸色複雜,除了學問,二少爺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隻是二少爺為人端方,又重規矩,瞧着冷得很,不如大少爺溫和。
她今年十三,容色尚可,今年年初二夫人将她調進内院,便有人猜測二夫人是在給二少爺準備房裡人。
但紅杏害怕二少爺,她有意接近過二少爺,被他冷淡銳利的眼神吓到睡不着覺。
姜貞沒注意紅杏的神色,她知道這位二少爺是二爺的長子,好像說是什麼遠近聞名的神童,但這與她也沒多大幹系。
唯有方媽媽眼神一閃。
進了花園,打眼便看見靠近湖邊的花圃中芍藥大片開放,淺粉色花瓣層層疊疊,每一枝都好看,姜貞和紅杏摘了一大捧,但昨夜下過雨,姜貞不小心跌了一跤,半邊衣裙都濕透了。
這樣回去定然不行,紅杏着急道:“姜小姐且到暖閣裡歇一歇,奴婢這就回去拿衣服。”
姜貞點頭,紅杏将她帶到暖閣中,因為時候尚早,附近沒見着幾個人,方媽媽又是個護主的,想來她離開一會兒不會出什麼大事。
紅杏囑咐了一番便匆匆去了,方媽媽陪姜貞說了會兒話,忽然聽見一串腳步聲。
方媽媽緊張地攥起了手,但那腳步聲并未靠近,而是在外頭遊廊中停住了,不多時,傳來了小丫鬟們的說話聲。
隻是灑掃的下人。
方媽媽松口氣,她自打進了陳府,就覺得處處都要提防。
她方坐下來,忽然聽見外頭傳來了一陣談笑聲。
“春梅姐,你見過那個姜小姐沒?我聽我二姑說,她啊,還不如春嬌姐姐好看呢。”
“當真?”
“那是自然,我二姑給她量身呢,說黑瘦黑瘦的,像隻猴兒。”
“天哪,她身上是不是臭的啊,我聽說鄉下人都不洗澡的……”
……
這也太過分了!
方媽媽氣得面目通紅,她家貞姐兒那是十裡八鄉公認的美人坯子,從來跟醜沾不上邊!至于什麼又黑又瘦……方媽媽咬牙,要不是那姜大一家克扣貞姐兒吃喝,又使喚她幹事,貞姐兒怎麼會變得如此黑瘦!
方媽媽氣上心頭,大步一邁,便叉着腰出去找人理論了。
姜貞跳下榻,根本來不及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