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恕無奈道:“趙姑娘有何事要問?”
他隻知道趙清月是大夫人的遠方侄女,與陳芙似乎玩得很好,但他就沒同她說過幾句話。
趙清月眼圈蓦地紅了,楚楚可憐地問道:“恕表弟,這回你當真落榜了?”
陳恕莫名其妙,她是大房的表親,他沒中,怎的她如此傷心?
趙清月确實傷心,陳芙出嫁後,她還留在陳家,就是為了陳恕,原想的是陳恕若今年中了舉,最遲明年就要定親,到時她去求一求大姑姑,就能與陳恕結親了。
若她的夫婿是十三歲的舉人,說出去誰不豔羨。
但陳恕竟然落榜了!
趙清月不敢相信,顧不得許多,瞞着丫鬟,偷偷來問陳恕。
她一雙淚眼看着陳恕,讓陳恕更加困惑了。
他輕蹙眉頭,“是,趙姑娘,我的确落榜了,可還有别的要問?”
不知是因為這個結果,還是因為陳恕冷淡的語氣,趙清月淚珠不住滾落,陳恕眉頭皺的更緊,繞過她往虹園的方向去了。
陳恕落榜的事,很快傳遍了整個江都,蓋因他是遠近聞名的神童,突然馬失前蹄,才叫人驚訝。
流言四處紛飛,有人說他“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還有說他上次中秀才,不過是靠家族打點……
陳明修在衙門也聽了一耳朵閑話,回來後便朝江氏抱怨道:“我那些同僚,當真是閑的緊,恕哥兒中不中舉,幹他們鳥事!”
江氏失落的心情已經和緩了一些,歎息道:“二爺,莫說他們,便是我,初聞此事也心有不平,總覺得是誤判,恕哥兒怎會不中呢?”
陳明修已寬慰過陳恕,陳恕說鄉試前并未遇到什麼怪事,隻與江南巡撫喝了會兒茶。
陳明修懷疑此事與那巡撫夏大人有關,老太爺為官多年,且曾任監試,陳恕的學問經他指點,不至于連舉人也考不中。
不過他與夏文宣并不熟悉,也想不到夏文宣針對陳恕的理由。
這一場鄉試,讓門庭若市的陳家暫時清靜了一陣子,陳恕也在短暫的休息之後,回東山書院讀書去了。
這一次他的同門中,林知遠和阮從南都中了,林知遠更是奪得第二,不過他自己不太滿意。
自從那日來和方院告知江氏落榜的消息之後,陳恕就再沒有來過,江氏察覺長子可能是心底有了隔閡,忙送了好些吃食去哄,但陳恕隻是道謝,臨走前雖也來辭别,但江氏總覺得,他比從前還要客氣了。
陳恕離開後不久,盛京吳家來信,道陳芙已于一月前生下一女。
府中上下都很高興,陳芙雖已遠嫁,但老夫人為表祝賀,還是給下人們多發了半月月錢。
隻有大夫人有些失落,喃喃地道:“怎麼是個女孩兒,芙姐兒不是說,愛吃酸嗎……”
老夫人觑她一眼,“怎的,女兒便不珍貴了?”
大夫人忙道:“不是,娘,我這是高興壞了,說胡話呢。”
老夫人哼了一聲,不再理會。
本是件喜事,但因為大夫人的一句話,喜意立刻被沖散許多。
回到和方院後,江氏叫飛霜去庫房中取一些上好的補品,加在陳家給吳家的賀禮中。
姜貞在一旁看書,便聽江氏生氣地道:“嫂子也太不會說話了,女兒又如何?我陳家女哪個不好!”
姜貞也覺得大夫人那話說的不對,大小姐十月懷胎,不論男女,都很艱難,她娘便是在生弟弟時大出血離世的,雖年歲尚小,但姜貞還記得娘給自己梳頭發的溫柔模樣。
世上哪一個母親,不是盼着孩子好呢。
陳明修與江氏是極為珍愛女兒的父母,陳瑩生下來便當眼珠子愛護着,因此大夫人那話,确實觸到了江氏的逆鱗。
她翻檢着禮品單子,打算把最好的藥材都送去給陳芙補身體,陳明修也歎息道:“大嫂這兩年做事,是越來越左性了。”
江氏接話道:“可不是嗎?你看大姑這兩年再沒讓羨哥兒來過,好好一門親戚,差點處成仇人。”
當年陳芙與吳紹庚定親之後,程羨便回了江西,也許是覺得丢了臉面,這兩年裡,程羨再沒登門,連帶着陳家大姑子陳明心似乎也埋怨上了大房。
程羨去年也定了親,女方是江西大族的嫡女,收到喜帖的那幾日,大夫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江氏接着道:“大嫂當初讓芙姐兒嫁去吳家,老太爺、爹娘都不願意,你瞧,這才多久,吳家就翻臉了。”
她看了眼榻上窩在一起絮語的陳瑩和姜貞,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給她們找到天下最好的兒郎。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來得早一些。
進了冬月,一連十數日的大雪,将整個天地都染成銀白,因為寒冷,張夫子給姑娘們放了假,姜貞便時常與陳瑩陳愈去虹園的湖邊玩雪。
老太爺也不制止他們,即使他們将虹園中各處都堆滿奇形怪狀的雪人,他也不生氣,有時還會讓他們進暖閣烤火,親自給他們講故事。
直至有一日,素心堂中傳來一聲尖叫,正在湖邊玩雪的姜貞循聲看去,隻見下人們腳步紛亂地四處奔走。
年逾古稀的老太爺,驟然暈倒在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