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貞坐在書案前,手裡拿着一本商經,這本書她看了有一段日子了,每日午後閑暇時分都要翻閱幾頁,但今日拿在手上,卻怎麼也讀不下去。
方媽媽端來一杯溫茶放在桌上,關心道:“小姐可是碰上了什麼事?”
怎麼從外面回來就心不在焉的?
姜貞被她一打岔,混亂的思緒堵在心頭,她想了想道:“阿姆,能把祖母給的婚書讓我瞧瞧嗎?”
方媽媽一愣,“小姐要看那個作甚?”
她心中雖納悶,但還是依言去将婚書取了來。
所謂的婚書隻是薄薄且泛黃的一頁紙,姜貞仔細看了一會兒,發現爹爹和二爺當初寫這婚書确實是一時興起,那時她還在娘肚子裡,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這樣和陳恕定了親?
不過祖母并沒有讀過多少書,當初她或許是識出了幾個字,便當了真,讓她來投奔陳家。
那當初二爺和二夫人見到這婚書時,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陳恕……最開始對她不喜,是不是也是因為這紙婚書,覺得她是貪圖富貴之人?
那如今……他又怎會心悅自己?
姜貞覺得很荒謬,她一直将陳恕當做哥哥。陳瑩曾抱怨陳恕這個二哥不近人情,冷淡又要嚴格,可姜貞知道陳恕對弟妹的好,凡是出門外門,沒有哪一次是忘了陳瑩陳愈的,總會帶回好些禮物。
她來到陳家之後,每年也會收到陳恕的禮物。
比如桌上擱筆的這一塊雨花石,是幾年前陳恕從金陵帶回來送給她的。
每年她的生辰,陳恕都不會忘記。
姜貞意外地發現,她以為自己同陳恕算不上熟絡,但其實一想起他,回憶竟然這麼多。
她的心湖微微泛起漣漪。
姜貞為自己這古怪的心情感到匪夷所思,若隻是将陳恕當哥哥,怎麼會聽到他說那些話,自己竟有一絲隐秘的歡喜?
方媽媽瞧出些眉目,試探道:“小姐,可是二少爺跟你說什麼了?”
她并不是胡亂猜測,因為這些年貞姐兒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雖然跟着二夫人讀了好些書,但性子還是同小時候一樣爛漫,一股子紮進生意裡擡不起頭,什麼情啊愛的,從未見她在意過。
府裡都在議論,說貞姐兒都十六了,二夫人還不為她說親,是不是想讓她留在二房。
可二房有兩個少爺,都是适婚年齡,四少爺雖然小貞姐兒一歲,可那也不算什麼。
方媽媽這些日子聽了不少難聽的話,偏她不好與人辯解,當年剛來陳家時,就因為逞口舌之快被二夫人身邊的吳嬷嬷勸告過,怕給貞姐兒惹禍,她是能忍則忍。
即便是她,聽了那些腌臜話有時都要掉眼淚,可貞姐兒跟沒事人一樣,每日該吃吃,該喝喝。
方媽媽就知道她沒開竅。
就像那日,老夫人故意說起貞姐兒和二少爺的婚約,貞姐兒眼中也隻有驚訝,沒有半點羞澀。
可今日貞姐兒種種不尋常的反應,讓方媽媽立馬提起了心。
其實她隻是猜測,但話一問出口,姜貞竟有些不自在,她心裡便有譜了。
方媽媽好奇二少爺同貞姐兒說了什麼,但瞧貞姐兒那樣子,也不會同她說,于是想了想道:“小姐,這幾日還沒去看老夫人呢,她要想你了。”
她勸不動,但老夫人應該可以。
姜貞回過神,“這幾日忙着烏娘子的事,沒得空去看祖母,那咱們這就去吧。”
此時此刻,她不知自己與方媽媽心意相通,她心裡亂的很,也想找祖母問一個答案。
兩人出了門,半刻鐘後就到了西城宅子,姜老夫人正站在門前同鄰居說話,見姜貞這個時候來,還有些詫異。
進了屋,姜老夫人便看出姜貞臉色不對,詢問道:“貞貞這是怎麼了?”
她悄悄示意方媽媽退出去。
四下裡隻有祖孫二人,姜貞才開口道:“祖母,二少爺今日同我說,他……”
她想了想,到底沒将“心悅”二字說出口。
陳恕說的含蓄,她雖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怎麼想都覺得奇怪,這樣旖旎的話,跟他們二人怎麼能扯得上關系?
姜老夫人會心一笑,她就知道陳恕忍不了太久。
她沒有追問,輕柔地撫摸着姜貞的頭發,低聲道:“貞貞,你可有想過,将來會嫁給什麼人呢?”
姜貞愣住了,她不止一次想過将來,她想開幾間鋪子,把生意做到大江南北去,想讓祖母和方媽媽都跟着她過好日子,想将來好好報答陳家,可唯獨沒想過将來會嫁給什麼樣的人。
姜老夫人耐心地道:“貞貞,從前你沒想過,這一次便想一想,若将來嫁的人是二少爺,會是什麼樣子?”
姜貞眼前蓦地想起一些畫面。
初見時,陳恕踮着腳給她摘葡萄,還有他教她寫字,從她手中接過受傷的小鳥,皺着眉讓她吃飯不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