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覺得自己一定是暈了頭了,怎麼會聽見“貞貞”的名字!
倒是吳嬷嬷早就猜到了,笑眯眯地退到一邊看着陳恕。
屋裡針落可聞,江氏喘了好幾口氣,才平複了心緒,艱難道:“恕哥兒,你再說一遍,你的意中人是誰?”
也許這個“貞貞”不是姜貞呢?
陳恕目光堅定,一字一句地道:“母親,兒子心悅姜貞,希望爹娘同意,幫兒子去提親。”
江氏一頭栽倒在榻上。
吳嬷嬷忙去扶,江氏撐起身子,眉間皺成一團,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的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而後是感到荒謬!
恕哥兒怎麼會喜歡上貞貞!
江氏忍不住去打量陳恕的神色。
作為二房的長子,陳恕好似生來就是給報恩的,讀書不必人操心,即便幼年時她和二爺不在身邊,陳恕也在老太爺的教導下,長成了如圭如璋的君子。
正因如此,江氏也知道陳恕的性子,但凡他說出口的話,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江氏揉了揉額頭,深吸一口氣,對上兒子堅決的目光,沉聲問道:“恕哥兒,你可想清楚了?”
她清楚地明白,長子說好聽點是有主見,說不好聽點,就是一頭犟驢,認定了方向絕不回頭,什麼勸說的話,都是無濟于事。
陳恕深深叩首,“兒子此生不悔,望爹娘成全。”
江氏沉默片刻,歎息道:“你先去吧,此事娘不能先答應你,等須與你爹商量。”
陳恕點頭,“煩爹娘替兒子操勞。”
江氏不再擡頭看他,揮揮手讓他出去了。
直到陳恕的腳步聲遠去,江氏才扶住額頭,愁容滿面地對吳嬷嬷道:“你說,這是個什麼事兒?怎麼就認定貞貞了?”
吳嬷嬷仔細琢磨着主子話裡的意思,心裡一驚,難道二夫人是看不上姜姑娘?
她試探道:“這……表姑娘的家世是差了些……”
江氏瞪她一眼,“我哪裡說的是家世,貞貞樣樣都好,可是她跟恕哥兒……唉……恕哥兒當了她這麼多年的哥哥,怎麼能突然成夫妻了?”
吳嬷嬷這才恍然大悟,主子這是沒轉過彎來,還覺得姜姑娘就是二少爺的妹妹呢?覺得他們在一起,就是亂了倫理。
可要她說,姜姑娘本就跟陳家沒有血緣關系,一直以表小姐身份寄居在陳府,表哥表妹的,又有什麼妨礙?
不過這話此時不該由她來勸,還是得看二爺如何想。
江氏悶悶地叫了個丫鬟進來,吩咐道:“去前院守着,二爺一回來,就請他過來,說我有要緊事尋他。”
這幾日陳明修忙着差事常歇在前院書房,他的上官到了年紀要退了,打算推陳明修頂他的職位,因此今年的考核便至關重要,陳明修一向散漫,最近也鉚足了勁。
埋頭于文書中的陳明修被妻子叫回來,起初還一頭霧水。
他以為是跟孩子們一起吃飯,笑盈盈地掀起簾子進來,“怎麼了?聽說今兒恕哥兒過來了,是有什麼事?”
正好他最近忙的來不及好好用飯,夫人一定是心疼他叫他回來吃飯。
不過他一進來就察覺不對勁了。
屋裡隻點着一盞燈,妻子坐在榻上,半邊臉掩映在昏暗中,屋裡伺候的下人都輕手輕腳的。
這是怎的了?陳明修納悶極了。
吳嬷嬷朝他使了個眼色,帶着下人們退了出去。
陳明修坐到江氏對面,不解地問,“夫人這是怎的了?誰惹你了?”
江氏直瞪他,哼了一聲,“你說是誰?還不是你陳家的麒麟子!”
真是奇了怪了,自打陳恕中了解元,陳明修還從不曾見過妻子對長子有過不滿,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
他輕聲詢問了一句,江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說了一遍。
手中的帕子被她絞成一團,足見她心中的郁悶糾結。
“你說恕哥兒是不是瘋了,他喜歡哪家小娘子不行?哪怕是巡撫的姑娘,我也舍得下臉面給他求來,偏偏他看中了貞貞!這叫我如何開口?”江氏滿肚子怨氣。
陳明修蓦地大聲問道:“等等,你說恕哥兒看中了誰?”
他疑心自己聽錯了。
江氏面露苦澀,重複道:“他看中了姜貞。”
陳明修高聲斥道:“真是荒唐!”
他向來是個溫吞脾性,在和方院裡就連教訓孩子都是平心靜氣的,屋外站着的下人乍一聽二爺發火,都愣了一瞬,飛霜面露擔心地想要進去看看,吳嬷嬷攔住她,朝她搖了搖頭。
一聲怒喝之後,屋裡安靜下來。
陳明修在屋裡來回踱步,面沉如水。
與江氏最初的反應一樣,陳明修乍聞此事,也是倍感驚詫,更多的是覺得荒謬,陳恕怎麼能對自己的妹妹動心?
雖然姜貞并不是親妹妹,但八年以來,一直都是以表小姐的身份寄居陳府,不隻陳家,滿揚州都知道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