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遠跟陸何甯彙報了陸池的事,含糊掩去了小鬼的秘密。陸何甯感激不盡,再三想給報酬。郁遠推拒不成,便讓對方給十三區打點建設資金,這新生基地确實有點漏水。
解決标記後,他過上了幾天安生的日子,雖然仍和小鬼拌嘴打鬧,但氣氛明顯同過去大不相同。
不過,仍有件奇怪的事,小鬼這些天看向他的眼神總欲言又止。
這天,他在房間将行李箱咕咚咚推到另一個位置時,陸池忽然就杵在了他門口,出現得跟鬼一樣。
小鬼顯然不太高興,眼神犀利地掃着行李箱,嘴撅得能挂壺。
“你要走了?”
“走?我妹有要走啊?”郁遠舌頭一僵。壞菜,口音被十三區的家夥們拐跑了。
他看了看陸池,又看看自己扶着的箱子,突然悟了什麼。
“你以為我推個箱子是要收拾東西滾蛋了?我就給它換個地兒放。”
陸池一聽,惱了:“你大白天沒事推什麼箱子!”
郁遠哦呵呵地笑起來:“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
陸池并未回答,隻是小聲說:“煩死了。”
“是不是呀?”郁遠拉長聲音。
陸池扭頭就走:“不是!下來吃西瓜!”
他們心照不宣地沒再提離開的話題,走向了和平——除了打遊戲的時候。
兩人會為誰去踩機關,誰吃金币而争論不休,罵得鳥語花香。最後演變成遊戲小人在屏幕裡看外頭的兩位操縱者繞着客廳扔枕頭,誰還記得這是個合作遊戲?
而陸池不用再裝非主流吓人,他染回了黑發,想着要讓郁遠大跌眼鏡,還心血來潮地做了新發型。回家後,他故意在郁遠跟前晃悠,一步停三秒,像隻花枝招展的孔雀。
郁遠怔了好一會兒,久到陸池以為這家夥嘴裡能出象牙時,卻聽到人說。
“啊……冬天裡的一把火沒了。”
“喂你這話什麼意思?”陸池不爽,“那我現在算什麼。”
“冬天裡的一把煤。黑不溜秋,你黑起來我還怪不适應的。”
“……”
郁遠彈了下舌:“其實也沒區别?你想,煤燒起來不也有火嘛。”
“你說我燒?”
“我可沒說,你為什麼總曲解我的意思。”
陸池抄起了枕頭。
郁遠發現陸池就算不演流氓,學習也足夠流氓。
他無意間在垃圾桶看到了小鬼滿江紅的卷子,瞠目結舌,這成績也是個人考的啊?他按着深魔在上面滾兩圈都比這分高。
陸池路過,見他深沉地端詳着卷子,一下子撲了上來。郁遠被按入沙發,高舉卷子不讓他夠着。
陸池夠了半天,隻落了個夠嗆,氣勢洶洶着說,難道你沒有失誤的時候?
郁遠戲谑而悠哉道,小鬼,行動後的失敗才叫失誤,你這空白白一片,解字都沒寫……這叫投降哎。
陸池無言以對。下一次考試,他進步了,每題都寫下了潇灑的解,雖然這并不會被老師施舍一分。
夏日的尾巴悄然而逝,秋色滿城,郁遠适應了在陸家的生活。
起初,他處理完白天的工作,還會給自己加個班,畢竟早回去也是跟小鬼打仗。但在漸涼的天氣中,他期待起了回家後的風景。
他開始準時結束工作,踏着傍晚路邊挨個兒亮起的澄黃燈影回家,天空時而紅紫黑相交,頗像陸池氣急敗壞的臉。有回路過商店,他瞧見小鬼常吃的零食标注驚爆跳樓價,腦子還沒處理完,就聽見了自己手機的付款聲,平白少了一筆錢。
他郁悶不已,抱着兩大袋零食往回走,打算抱累了,就找路人随機大派送,全部送掉。回到家,陸池望着零食兩眼發光,卻很快矜持地嘟囔,說小屁孩兒才吃。
真的假的,他才不信。當天晚上,郁遠去十三區前突發奇想,沒走窗,在下樓梯時聽到了動靜。
他一瞧,原來是隻嫌體正直的小老鼠在下面翻零食袋。他搖搖頭,忍俊不禁,無聲折回了房間。跳窗離開。
有天郁遠回去時,陸家罕見地漆黑。他頓時警惕,随即在走到門口時迅速無語。
推開門,他佯裝被門後的小鬼吓到,揪着人的耳朵問怎麼回事。陸池說,電閘跳了,待會才有人來修。
等待專業人士期間,他們便點着蠟燭,在客廳用剩不少電的平闆看恐怖片。看到一半,蠟燭忽滅,劇情也至驚悚的高潮。
陸池聲音隐顫,叫郁遠點蠟燭,卻沒得到回應。待他回頭,刺眼白光綻亮,郁遠死不瞑目的慘白之樣猛然現于眼前。
陸池眼一翻,暈了。
郁遠笑得仰倒,玩着手電燈,在明明滅滅的光中對着小鬼一頓拍。陸池轉醒後,看見了自己的醜照,兩人便又開啟新一輪雞飛狗跳的追逐。
陸池回到家,桌上的飯菜蓋在食物罩裡,誘人的熱氣正往外溜。
郁遠還沒回來?他今天被留了堂,已經算回得晚,而往日這個點兒前,郁遠應該在家遊蕩了。
他一個人吃完了飯,郁遠沒回來。一個人在沙發打遊戲,不時看向門口,郁遠也未出現。他忍不住發了條消息,過去再不想搭理他,也會給他扣1的人竟屁都沒放一個。
說不定和同學去玩了,大學生嘛,花裡胡哨的活動多……陸池蹙着眉玩遊戲,敵人死了一輪又一輪,碾壓式的戰鬥卻沒令他感到痛快。
他放下遊戲機,寫起了作業。畢竟他和郁遠打了賭,下次考試一定會寫出解以外的名堂。
忽然,燈滅了。
整棟别墅像被丢進了黑洞,屋外樹影婆娑,月光被重疊的枝葉盡數攔下。
陸池吞了口唾沫,這電閘最近跳得有點頻繁啊……
借手機的光,他摸到了餐廳,随即聽到了開門聲。
餘光瞟到是郁遠,他順口提醒:“又停電了,我叫人來……”
他望見郁遠捧着一簇跳動的燭光。
郁遠見他怔愣,滿意地笑了。
“生日快樂,小鬼。”
“……”
胸口如被狠狠打了一拳,餘波震到了心髒。陸池感覺心髒正随慢慢搖曳的火光一齊跳動,胸膛下悶雷般的鼓動聲,唯有他能聽到。
他目視着郁遠,話在舌尖滾來滾去,又于一次發燙的呼吸中抿散齒間。郁遠的笑容模糊在橙黃的光中,仿若燃燒的恒星,迸發灼人的亮度。
郁遠擡了擡蛋糕,笑得俏皮:“怎麼不說話了,不會要哭了吧?”
“你瞎啊,誰哭了?!”陸池笃定自己的眼睛隻是被蠟燭烤得有點痛,他佯裝若無其事地擡起胳膊飛快擦臉,“你怎麼知道我生日?”
“你進局子那天我看了身份證。”
“……”
“是你問的,可不是我想提,”郁遠将蛋糕放在桌上,“來許願吧,壽星。”
兩人靠着坐,陸池數了數蛋糕上的蠟燭,十七根,不多不少。
郁遠:“愣着幹嘛,許願啊。”
陸池怪異地盯着他:“沒有生日歌?”
“這麼講究?行吧,今天你最大,我給你找段音樂……”
“不要,我要聽你唱。”
“喂喂……”
陸池雙手合十:“我許願郁遠給我唱生日歌——”
郁遠:“……”願望不是這麼用的,這小崽子。
算了。
郁遠有模有樣地清了清嗓,用盡全身功力,快速唱完了幾句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