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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格桑到時,武學的校場上正熱鬧着。
一名身着華服的眼生郎君立在人群裡,從着裝到渾身上下的氣度均與周圍人格格不入。
一夥子武生圍着他吵吵嚷嚷,看那架勢就快開打了。
李高陽眼尖,遠遠的看見了格桑,他一下從人群裡擠出來,長臂一伸搭上了格桑的肩膀。
“小郡王今日怎的有空來武學?”
他在校場上練了一天了,渾身汗津津的 ,格桑頗為嫌棄,将他的胳膊快速打落。
“來習武。”
格桑言簡意赅,看着李高陽在日頭下閃着光的汗珠子,又離遠了些。
“那是誰?”
說到這李高陽倒是來了興緻,“那位是打南邊來的,叫林昆歧。”
竟是他。
格桑挑眉,又凝神仔仔細細将人打量了一通。
林昆歧是南地那位先帝封的異姓王的嫡子,在趙衍即位後,南地小動作不斷,因此前不久趙衍便下诏讓林昆歧來淄京過年節。
但明眼人都知道此舉的意圖。
這林昆歧來得容易,走不走得了卻是兩說。
“稀奇吧,我初見時看他那細皮嫩肉的樣就不像個武将生的。誰成想平日裡更是嬌氣,學裡的餐食他嫌難吃,一概不吃,非要吃外頭的席面,學裡的侍從全被他遣去排隊買吃食。連習武都要他帶來的那昆侖奴貼身伺候,一會抹汗,一會遞水的,把丁老頭氣個倒仰。”
李高陽越說越起勁,滔滔不絕地細數起林昆歧的難伺候。
“這哪像個被交換來的質子,簡直比祖宗還祖宗。”
他歎了口氣,眉頭擰得死緊,看樣子真是對林昆歧的做派反感至極。
格桑叫他念得頭疼,自顧自走近了看。
南地好山好水,向來養人。林昆歧在一夥子武生裡簡直白得發光,他雙手抱胸立在中間,單看臉倒是個實打實的芝靈玉秀的人物,隻是眉目間神色倨傲,叫人難以生起親近之意。
他身後還跟着個高鼻闊目,膚色偏深,身形又極高大的卷發男子,想必是李高陽口中的那名昆侖奴了。
林昆歧見着格桑走來,目光有些好奇,隻是嘴裡仍嚷嚷着:“這便是京衛武學的待客之道嗎?竟然連壺正經的茶水也拿不出來。”
他的聲音清亮,還帶着幾分南地特有的柔軟,十分悅耳。
周圍幾個武生叫他數落得面色鐵青,個個拳頭捏得死緊,卻礙于教習的耳提面命不敢動手。
“我原以為淄京是天底下最富庶的地界兒,如今看來竟還不如我們臨安。”
林昆歧挑眉,說話越來越大膽。
格桑冷眼看着,他對南地不甚了解,一時有些好奇,這位南地來的郎君為何要故意說這些出格的話。
“郎君慎言。确實是在下招待不周,還請郎君随我來堂屋歇息片刻。”
姗姗來遲的王教習聽得心頭一顫,忙打斷林昆歧,當下就要将人帶走。
“算你識相。”
林昆歧撇撇嘴,昂首挺胸跟在教習身後,像隻鬥勝的小公雞。
在經過格桑時,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你是誰?”
林昆歧偏着頭打量格桑:“長得倒比這些人順眼不少。”
說完,他又嫌棄地瞥了眼身後的一衆武生。
王教習笑着回應:“這位是定源郡王,陛下允小郡王來武學習武,強身健體。”
“格彥範家的?”
林昆歧聞言神色一變,冷下臉來,面上表情全無。
他冷不丁向前幾步,整個人貼上格桑的身體,兩人幾乎是臉貼臉:“常言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現下是林盧南,你猜猜幾時輪到你?”
“小郡王,你就不好奇格彥範是怎麼死的嗎?”
林昆歧勾起一抹充滿惡意的微笑,格彥範是怎麼死的他不知曉,隻是他如今過得實在不痛快,他既不好過便要人所有人都不好過。
明明兩人俱是戰場上猛将的兒郎,如今一個是備受寵愛的定源郡王,另一個卻是南地送來的身不由己的質子。
憑什麼格桑享受父死子貴,林盧南卻要用兒郎的命來換掩不住的狼子野心。
他不甘心。
格桑叫他刺了一通,也拉下了臉:“你老子知道你這麼盼着他死嗎?”
提到林盧南,林昆歧瞬間神色陰郁,樣子像要吃人。
“笑話,若不是林盧南逼我來,你以為我願意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