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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開學以後,纏了他一個月的跟屁蟲又屁颠屁颠地跟在了他後面。
每天早上一出門,他就得等對門那個磨磨唧唧的人,然後幾乎每次都得着急忙慌地趕早車,有時候趕不上,就隻能打車。
然後收獲一聲“對不起,小宋哥哥,我下次快點。”
而中午在學校,又得在人頭攢動的餐廳裡,滿臉無語地揪出來那個傻得暈頭轉向的人。
然後又收獲一聲“小宋哥哥,我終于找到你了。”
段宋:“……”
究竟是誰找到誰?
最後下午放學的時候,輪到芮嘉去他的班級門口等他,段宋再帶着小拖油瓶坐車回家,而那之後,他才真正地能清靜一會兒。
但是,也說不定,因為對方可能又會因為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主動來招人煩。
然而,除了煩人這個毛病外,最讓段宋頭疼的是,對方總是動不動就哭。
明明是因為自己磨叽,最後趕不上公交了,哭。
嘴巴裡有口腔潰瘍,吃飯的時候疼,哭。
聽不懂課,哭。
不會做老師留的作業,哭……
段宋有時候真的很疑惑對方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怎麼能眼眶說紅就紅,眼淚說來就來?
雖然不是嚎啕大哭,但是不管大事小事就總是這樣眼淚汪汪的,也足夠鬧得人頭大的。
段宋就這樣被反反複複折磨了一個多月,甚至後來連眉頭都懶得再皺。
直到某天下午放學,他從教室出來的時候,往常那個總是早早就背着小黃鴨書包等在門口的人,這次卻沒稀奇地沒了影。
奇怪,段宋想着歎了口氣,就下了樓準備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當時正值傍晚,暖黃色的夕陽餘晖透過窗戶,絲絲縷縷地落進來,給樓道裡那些半開半掩的教室門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橙黃色。
無數細小的灰塵浮在灑下的光影中,以極其微小的幅度,正在慢慢蠕動。
段宋單肩背着包,走在這條空曠的樓道,身後是鞋跟地面的輕微摩擦聲。
等到他走到四年級二班的班牌下,半隻腳踏進門時,偌大的教室裡,他看到一個人正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聳一聳的。
好了,又哭了。
段宋已經見怪不怪,索性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見芮嘉還趴着不動,這才無奈地敲了敲門,壓着煩躁,“走不走?”
話音剛落,芮嘉倏地擡頭,卻在看到他時,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微微張着嘴茫然了好一會兒。
隻見對方的眼睛腫得像兩個核桃,頭發也不知怎麼被折騰的亂糟糟的,有幾绺頭發還粘在泛紅的臉頰上。
“小……小宋哥……哥,”段宋正想着又可能是什麼原因,就聽到對方開始斷斷續續地說,“他們……他們說我是……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說着,又開始哽咽起來,眉毛皺到了一起幾乎快成了一個“八”字,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我……我跟他們說,爸爸媽媽……”芮嘉一邊說一邊用手抹着眼淚,鼻子紅紅的,“很忙,我才到舅……舅媽家,可他們說……他們說……是因為爸爸媽媽不要我了,嗚嗚嗚……”
聞言,段宋目光微微動了動。
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不就是被人說沒人要麼?
有什麼稀奇的。
更何況芮嘉隻是有人說,而他這樣的人,才是真正從小就沒人要。
小題大做。
“那隻是他們随便說的,你當真幹嘛?”段宋一臉無語,但還是耐着性子回了一句,權當安慰。
“我不管,”芮嘉卻哭得更加厲害,甚至開始無理取鬧起來,“他們就是說了,他們說我沒人要……”
真是對牛彈琴。
段宋簡直被吵得頭疼,心裡本來就煩,被對方這麼鬧,耐心也一點一點地正被耗盡。
不知道芮嘉又吱哇亂哭了多久,最後實在忍無可忍,段宋閉了閉眼,提高音量喊了一句,“他們把你丢在這裡,不管不問,跟不要了,有什麼區别!你哭有什麼用!你真得煩死了!”
話還沒說完,剛才吵鬧不止的人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登時沒了聲。
段宋看到芮嘉紅着眼睛站了起來,正滿臉錯愕地望着他。
時間像是突然慢了下來,周圍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沉寂。
好一會兒,芮嘉才又哽咽着開口,“段宋!你跟他們一樣壞!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我不要讓你管我了!”
“你以為我想管你嗎?”段宋被對方這自以為是的話氣得不行。
是他想管的嗎?是他想交朋友的嗎?
如果不是受人所托,他願意屁股後面整天跟着一個磨磨唧唧、事兒多、什麼都幹不好還隻會哭的煩人精嗎?
到底是誰熱臉貼冷屁股?
“我早就不想管了,我也根本就不想跟你交朋友!”段宋隻覺太陽穴突突地疼,心裡實在不是什麼好滋味,索性也就跟着說了狠話。
聞言,芮嘉緊緊攥着兩隻拳頭,胸膛也跟着起伏越來越大,“段宋!我讨厭你!”
說完,就眼淚汪汪地跑出了教室,連書包也忘了拿。
而段宋正在氣頭上,也并不打算去追。
正好,不用他幹什麼,這個煩人精就自己離開了。
省了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