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宋感覺自己大概是中了邪,所以每次看到這個家夥這副可憐唧唧的模樣,才會被搞得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随即歎了口氣,白了芮嘉一眼就上了樓。
“我就知道段宋哥哥你最好了,嘿嘿。”芮嘉屁颠屁颠地緊跟在他後面,表情倒是變得快。
真是煩人的不行,段宋心想。
……
段宋的變聲期持續的時間不算短,将近一年,等到芮嘉已經開始忙着準備小升初考試的時候,才真正變完。
取而代之的是渾厚得帶着冷質的低音炮,與之而來的還有脖子上明顯凸起的小骨頭,段宋完全沒了之前的稚氣,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隻有芮嘉還像個沒心沒肺的小孩一樣,他感覺自己跟段宋有了代溝。
為此,他常常苦惱着摸摸自己的喉嚨,可仍然是平的。
于是,有次實在好奇得不行,他腦子犯抽,趁着段宋不注意,摸了一把對方的喉結。
“好像也沒什麼不一樣……”他疑惑地嘟囔着,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是不是有病!”段宋徹底沉下了臉,神色緊繃,毫不留情地用力推開了他。
芮嘉被推的一個趔趄,驚叫一聲,直接摔到地上,掌心被硌得生疼,等到拿起來才發現已經破了皮,髒兮兮的地方正一點一點地洇着血絲。
他忽然覺得有些委屈,眼眶立馬泛了紅。
“小宋哥哥,流血了……”芮嘉鼻頭輕微抽動着,舉着手眼望着段宋的臉央求着,想讓他拉起來。
可是段宋隻是站在那漠然抿着唇,一對瞳孔黑得純粹,他五官清峻,再加上不怎麼愛笑,就總是給人一種強烈的疏離感。
而此時他又在生氣,這種感覺更加強烈,眉眼間的鋒利感讓芮嘉禁不住産生了一點怯懦。
“活該。”他聽到段宋冷冷地甩下一句,就不理不睬地走了。
眼淚頓時湧滿了眼眶,段宋的背影也在液體中流動了起來,芮嘉不禁抽噎起來,心裡很難過,低頭看着撤回的手,“可是……疼啊……”
但是段宋今天走得格外堅決,進了樓門都看不見影了,卻是連回頭都沒有。
當天晚上回到家,還是舅媽眼尖,找了碘伏給他的手消了消毒。
“男孩子的喉結可不是随便就能摸的。”舅媽聽完他的哭訴,一邊拿着棉簽一邊柔聲說着。
芮嘉咬了咬嘴唇,忍着痛,還帶着鼻音,不服氣地說,“怎麼就不能摸了,小宋哥哥太小氣了。大不了,等我也有了,以後讓他也摸摸還不行嗎?”
舅媽被他逗得一時失笑,把手裡的棉簽扔到了紙簍裡,撥了撥他額前的頭發,“嘉嘉還是太小了。”
“不小了,”芮嘉趕忙反駁說,“今年都要上初中了,都已經13歲了。”
舅媽笑笑,順着他的話說,“想好去哪個初中了?”
芮嘉點點頭,回得很快,“博雅。”
“我們嘉嘉果然很有志向,博雅可是栾城數一數二的初中,每年升學率都不錯呢。”舅媽欣慰地說。
可是她不知道,芮嘉之所以要去博雅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升學率什麼事,甚至他從來都沒了解過博雅有多優秀。
他知道的隻是,段宋在博雅,所以他也想去,他想跟段宋在一個學校。
“那可要好好學習哦,沒剩下幾個月了。”舅媽又說。
“肯定的,”芮嘉說,語氣有些得意,“而且,我現在成績也不錯,我有信心。”
這确實不是他在吹牛。
段宋剛上初二的那個秋天,他才知道原來段宋之前周末總是不見人影,是接了補習的原因,需要每周到别人家裡去。
沒上初中之前,段宋教的大多是學前或者低年級的孩子,再加上中間人的渠道費,最後拿到手的錢實際上也沒多少。
上了初中之後,他拿到的錢才比之前多了些。
而且這些錢,他是随身帶着,芮嘉知道他這是怕再被他外婆拿出去打麻将,但也隻裝作不知道。
芮嘉是唯一一個不用交學費就能得到段宋補習的人,即便段宋再怎麼覺得他煩,但終歸沒法跟題過不去。
再加上芮嘉自己也知道學習,所以成績也算是年級裡頂尖的水平,老師同學的誇獎他也已經司空見慣。
今年夏天仍然一如既往地熱,地面被炙熱的太陽烤得滾燙,到處都是熱浪,栾樹葉蔫得打了圈,小狗趴在樹下哈哈吐着舌頭,走在路上的人直愁着臉揩脖子上淌着的汗液。
小升初考試結束得早,六月初的時候芮嘉就放了暑假。
但是初中的期末考試就要晚一些,六月中旬才考完。
考完的那天下午,芮嘉去幫着段宋收拾舊書,但是說是幫忙,他卻隻是抱了幾本無關緊要的書,剩下的一大堆還是都被段宋裝在整理箱裡搬了回來。
小區門口附近新開了一家涼皮店,聽别人說是陝西那邊來的一對夫妻開的,味道挺正宗。
芮嘉嘴饞了好幾天,今天終于有了機會,于是還沒等段宋歇上一會兒,也沒管段宋願不願意,就硬拉着人出了門。
他們去的時候天剛擦黑,人還不多。
芮嘉專門選了一個風扇底下的桌子,挨着段宋坐在了一條凳子上。
“吃點什麼?”老闆娘用毛巾擦着手,笑眯眯地望着他們,聲音很溫柔。
“嗯……”芮嘉看着前台上擺着的菜單,用胳膊肘撞了撞旁邊的段宋,小聲問着,“小宋哥哥,你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