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男人貿然闖入,令狹窄的牢房變得擁擠不堪。
田方水在他們走近之前,很識時務地挪至角落。
皮靴叩地的踏踏聲在面前戛然而止,男人居高臨下看着她。
“怎麼,你對軍政府有何不滿?”
微弱的光線從牢房外透進來,隻能照見他半張硬朗的輪廓。陰影裡,他的眼睛亮得驚人,清冽銳利,散發出野獸獵食一般的精光 。
孟燦雲下意識蜷曲手指,她想積攢力氣,抵抗男人施予的無名壓力。
“麻煩您請一名醫生過來,這裡有一名孕婦……”
“呵”,男人笑了,“你想幫她?”
“她難産了,需要醫生,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話音剛落,男人身後的軍官們突然都笑起來。
嘲諷的笑聲在女人痛苦的嘶喊中顯得甚為殘忍。似乎對一切都透着玩弄與不屑。
“她本來就是死罪。”男人眼底冷酷。
“可孩子是無辜的!”
孩子是無辜的。
幾個字擲地有聲,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這女人說孩子是無辜的?!”一個軍官大笑一聲,罵罵咧咧朝地上呸一口。
陸續有人抱怨,都是侮辱罪囚的不堪言語。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不發一語。等屬下罵盡興了,他才開口:“關在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要談無辜,你又如何?”
“我并沒有偷任何東西。”
“但你确實出現在鳴沙窟。”
無論犯罪是否屬實,在督軍府的地界撒野,這是可以當場槍決的大罪。
更何況,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女人的嘶叫顯露出氣力不繼,初時求生的痛喊逐漸化為将死的悲鳴。猶如挂于枝頭的枯葉,搖搖欲墜。
孟燦雲慢慢垂下眼睛,“如果你們能善待俘虜,你們所遭受的暗殺,至少不會摻雜仇恨 。”
倏然靜默,氣氛似乎在一瞬間凝固。
統領軍團大殺四方的陸軍統帥,無論用酷刑處置叛軍,還是讓野獸折磨俘虜。沒有誰敢對他的行為置喙半句。
因為觸鱗者的下場,比叛軍和俘虜更凄慘。
所有人屏息凝神,生怕自己某個無意的舉動會觸發一場血腥慘案。
田方水早在一旁急鼻子瞪眼。
一邊是道祖點化來的仙士,一邊是供養佛窟的金主。兩邊都得罪不得,偏偏兩邊互相不對付。
他第一次體會到做道士的艱難。
“呵呵、少帥别誤會,孟姑娘是說,救活的孩子可以成為與白哥幫談判的砝碼哩!”
拿孩子當人質?她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孟燦雲正要糾正田方水的說辭,下颌忽然受到向上牽引,被猛地擡起來。
“不雜仇恨的暗殺。”男人俯腰,噙一抹淺笑,“這就是白哥幫的心聲?”
迫近的臉太過耀眼,仿佛男人的陡然靠近擠走了氧氣。孟燦雲一時怔住了。
“我會記住你說的話。”半晌,男人松開她。
兩名軍官走上前,将她反手剪住。
孟燦雲驚慌道:“你們要幹什麼?”
男人無聲笑了笑,“你想救人,我給你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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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的審訊室昏暗潮濕,夾雜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燈光幽幽,在牆上投下詭異的影子。
孟燦雲被推搡到一張木椅上。
剛坐下,頭頂的電燈亮開,強烈的光線刺得她頭暈目眩。
“少帥!”
幾個軍官叩靴敬禮,恭迎索靖山走進。
随後,一個擔架被安放在孟燦雲旁邊。上面躺着一個正在臨産的女人。
女人身下的暗紅早已把床單染透,她看起來毫無生機,不堪再忍受半點折磨。
孟燦雲看了一眼,匆匆扭轉頭不忍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