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泰予聽她罵自己“色膽包天”,哈哈哈大笑:“女士倒是風趣。旁人若這麼打趣我,我的司狄克早就招呼過去了,獨女士口齒生香,我聽來反而甘之如饴!”
他松了手,看着孟燦雲把刀收進刀鞘,小聲詢問:“你現在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孟大款。”孟燦雲瞎說了個。
“大款,大款。”陳泰予來回念了幾遍,忽而拍手贊道,“大鵬一日同風起,點水蜻蜓款款飛。勢起于雄渾,意承于溫柔,妙哉,妙哉!”
孟燦雲被他這種強行吹捧逗笑,打斷他:“你的車呢?我趕時間。”
陳泰予這才止住啰嗦。他發覺自己的小厮還沒有從紅寶賭台出來。
“款款,你在這裡等我片刻,我去看看就來。”
孟燦雲聽見他對自己的稱呼,皺了皺眉,沒有跟他計較。
陳泰予前腳剛走,小車夫後腳跑到孟燦雲跟前,“小姐快上車,我保證下勁跑不讓他追上!”
“小師傅,我不坐你的車了。”
“啊?”小車夫瘦尖尖的臉上頓時驚怒交加。
孟燦雲笑道:“先前答應給你的十塊大洋,也不能兌現……”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小車夫“哐當”摔下車拉杠。
“小姐看起來體面,竟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 小車夫以為孟燦雲不想給賞錢,開口就罵,“老長說得沒錯,民國倒了天,街上跑的女人都放蕩,去賭場的更不是好東西!活該你被人纏上!”
孟燦雲聽見他罵人的話越來越不堪入耳,笑容慢慢僵在臉上。
“住嘴。”她終于忍不住喝住他,“交代給你的事沒有做好,就算我不給你錢又如何?你小小年紀,不該罵人罵得這麼難聽。”
小車夫吓得一抖,很快又露出一副兇惡的表情:“你們有錢人都愛欺負我們窮人,就是該罵!爺就罵你怎麼樣!”
“如果我是剛才那位先生,你還敢這麼罵?”
“我、我就敢!”
小車夫仍舊罵罵咧咧,但氣勢上弱了很多。
孟燦雲知道,小車夫對富人的憤怒和偏見并不會被她的三言兩語消解。沒有必要與他争辯。
她從手袋内掏出五塊大洋。
看到錢的一刹那,小車夫立即閉了嘴,像見鬼似的怔住。
孟燦雲道:“這五塊洋錢,五角是我耽誤你半小時的工錢,剩下的是我對你願意幫我的回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可以隻給你五角,但是我選擇給你五塊。我沒有你罵的那麼不堪。”
她走過去,将大洋放在他手裡。
小車夫緊緊攥住錢,臉上一下子變得通紅。
他垂着頭,想說什麼,可嘴唇哆嗦兩下又抿住。帶着憤然的愧色,他忽然鞠了一躬,拉着車飛也似地跑了。
汽車憤怒鳴笛,時髦的行人驚呼側目。
繁華的街景如同冷漠的怪獸,很快吞噬了小車夫奔跑的身影。
孟燦雲莫名有些悻悻然。
“款款!你果然還在等我。”
這時,陳泰予從賭場走出來。
孟燦雲收回思緒,看見他後面還跟着一個青年,不由吃驚道:“你是——”
青年笑着上前,朝她鞠躬:“孟小姐好,我叫陳寶,您可以跟少爺一樣喚我阿寶。”
陳寶就是方才搶骰子、揭穿莊家手段的賭客。
他原來是陳泰予的小厮。
陳泰予笑容得意:“款款,我說先前救過你一次,沒有騙你罷?”
陳寶解釋道:“孟小姐,從您進賭場,我們少爺就在後邊默默當護花使者。我有膽量跳出來拆台,也是少爺的命令。一切全是為了保護您!”
兩人一唱一和,将陳泰予對孟燦雲的守候與付出誇了個天花亂墜。
隻差沒說她能赢錢,也是他的一份功勞。
孟燦雲哭笑不得。
“行了陳少爺,勞煩您趕緊送我去警察署,你的救命恩情讓我慢慢回報。”她要早點将欠債還回去,免得吳龍将她借錢一事捅到索靖山面前。
陳泰予聽她稱呼自己“陳少爺”,體會出話中的親近之意,歡喜地拍了下陳寶的腦袋:“快去開車!”
趁陳寶去開車,他又湊到孟燦雲身邊,小聲道:“我看你玩得不夠盡興,等會你的事辦完了,我帶你去一個更好玩的地方。那邊若是赢了,不僅獎金拿的爽快,而且還沒有追人咬的瘋狗。”
孟燦雲心中一動,“獎金?有多少?”
陳泰予看出她眼神中的渴望,不由問道:“你很缺錢?”
孟燦雲反問:“誰會嫌自己的錢多呢?”她離目标值還差得老遠,缺錢缺得窒息。
陳泰予摸着鼻子笑了笑,“那便更要去了。相信我,絕不叫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