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向孟燦雲,她又撚起一個巴掌大小的銅壺。銅壺的壺嘴被隔成兩半,微微傾斜,一注棕、白兩色的液體直流而下。
咖啡、巧克力和牛乳同時落入瓷杯,沖俯湍急,翻滾融合,慢慢形成了一幅混沌的圖案,芬烈香氣也開始變得溫柔甜膩。
凝重的氛圍因食物的到來逐漸舒緩。
“何少校,您是否還記得我們之間的交易?”孟燦雲轉移了話題。
上次的照片事件之所以沒有波及何家,歸功于孟燦雲總攬全責。
而她之所以答應做“大好人”,是因為何子淩承諾可以滿足她的一個要求。
她覺得到了要回報的時候。
何子淩看向她,微微颔首:“當然。你想好要什麼了?”
孟燦雲點點頭,“我想請您幫我劫一批軍火。”
何子淩端瓷杯的手一頓,“什麼?”
孟燦雲把“經卷交易”告訴了他。
“到今天,錢的事我已經準備就位,至于軍火,我想從流亡的白荷士兵身上下手。”
與曆史一樣,沙城會迎來一批流亡的沙荷白軍。
隻不過,本應于下月現身的沙荷白軍,即将在兩日後抵至沙城。
這個消息是她與斯奈德交談時無意中得知的。
機不可失,她必須盡快動作。
“而想要對付他們,非得像您這樣真打過仗的軍人不可了。”
聽完原委,何子淩着實吃了一驚。
他隐約知道索靖山與她之間有些契約,卻不知是為那些經卷。而她承諾給索靖山的東西,是連督軍都難以輕易辦到的。
“你想打白荷軍的主意?”回味半晌,何子淩開口道。
孟燦雲撥了撥茶匙,輕輕歎道:“我原本想攢夠了錢,從軍火商人手裡買一批。可惜錢不夠,時間也來不及,隻好去搶了。”
她語氣無奈,神情也淡然無波,将搶軍火這種既機密又危險的事件,說得像玩遊戲一樣随意。
何子淩被她這種“無知”的匪氣逗笑。
“孟小姐魄力了得,堪稱女中豪傑。相比文職,或許你更适合來軍營出力氣,幫我們提振提振軍心。”
孟燦雲也笑了:“如果搶白荷軍的事能成功,我可以考慮一下。”
何子淩笑着搖了搖頭,喝了一口咖啡。
“抱歉,這件事我不能幫你。”他放下瓷杯,正色道,“第一,這批白荷軍都是亡命之徒,虎口奪食免不了會有人員傷亡,我手下都是正牌軍出身,不能在這種事上殒命。第二,他們雖然是流亡軍,到底有國際背景,這次借道沙城,官方的态度是‘便宜放行,妥善安撫’,如果跟他們結下梁子,驚動北方政府,不啻于授人把柄,自找麻煩。”
大概料到何子淩會拒絕,孟燦雲并沒有表現得很失望。
其實,在答應幫何子淩時,她就已經計劃好讓他充當劫掠白荷軍的主将。
田方水曾說,何子淩五歲開始學兵法,十歲拿槍,十七歲上戰場,曾是地方軍隊裡呼聲最高的年輕将領。比索靖山的實戰經驗還要豐富。
身手好,又懂謀略。這正是她要的人選。
她怎麼會輕易放棄。
“如果我能解決您這兩點顧慮呢?”她喝了一口咖啡,緩緩道,“第一,我不會跟白荷軍起正面沖突,所以不需要您的手下沖鋒陷陣,準确地說,我隻需要您一人到場,幫我坐鎮就好。第二,我不會将下手的地點選在沙城管轄的範圍内,鬼戈壁、沙沼澤、凍草河,不都是人口頻繁失蹤的三不管地帶麼?”
何子淩聽罷,哈哈笑道:“想不到孟小姐是有備而來。”
當然,為了防止他拒絕,她做足了功課,光西北地理志就翻了三遍。
“那麼您現在願意答應幫我嗎?”
“孟小姐的這個計劃,靖山知道嗎?”何子淩反問道。
“沒有。”
“為什麼不告訴他?在這件事上,我想靖山應該比我更有立場幫你。”
“我不信任他。”孟燦雲沉吟半晌,“我擔心他得知我的計劃後,反而會截胡。”她看向何子淩,神色認真,“強取豪奪是他一貫的作風,不是嗎?”
何子淩怔住,這是他第一次從孟燦雲嘴裡聽見如此負面的評價,也是他第一次看清孟燦雲對索靖山的真實态度。
“孟小姐,我想你對靖山有些誤會……”
“何少校,”孟燦雲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打斷了他,“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對于少帥而言,究竟是‘真值’,還是‘假值’嗎?”
“隻要把這三百支步槍交清,一切答案就能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