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孟燦雲沒有什麼反應,膽子便又壯大了一點:“少帥送您過來時,臉上比殺人還可怖,貧道當時可能花了眼睛,竟然瞧見您手裡還握着一把手槍哩!”
田方水抻抻頭,潦草的臉上難掩好奇的神色,“孟姑娘,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哩?”
發生了什麼?
隻記得自己開了槍,之後如何場景,已記不起分毫。
雙手、衣服都很幹淨。證明他沒有受傷。
孟燦雲長長舒了一口氣,慶幸自己在關鍵時刻暈倒。否則就鑄成了無法挽回的大錯。
“少帥呢?”
“他跟小吉三郎一道走了哩。”田方水不敵她追問的眼神,好心解釋道,“少帥送您過來後,剛巧接到一個電話,就回營地去哩。”
居然就走了。
也好,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索靖山出爾反爾固然可恨,但“罪不緻死”。如果自己真的殺了他,不僅會失掉牽制其他四方的力量,加速經卷的外流,而且督軍府也不會放過她。
實在是百害而無一利。
現在冷靜下來,她明白自己當時的行為,更多的是一種情緒發洩,完全失去了理智。
這種危險操作,無疑破壞了她與索靖山之間原本就不怎麼牢固的信任,以後索靖山會如何對待她?還會再幫她追回經卷嗎?
不敢奢望。
隻怪自己太過于沖動……
田方水見孟燦雲陰沉着臉一言不發,沒來由地有些害怕。起先他就發覺情況不對勁,這會孟姑娘更是什麼都不說,足見事情比他猜測的還要嚴重。
兩位神仙不是第一次吵架,之前頂多鬥鬥嘴,這一次卻動了槍。那寒湛湛的手槍,光是想一想,就魂飛魄散。鳴沙窟乃佛道淨土,萬萬見不得血光,為免生事,還是盡早将這尊神仙恭敬請走為妙。
想罷,田方水将端了半晌的藥湯遞給孟燦雲,怯怯道:“孟姑娘您先喝藥哩。少帥說程副官稍後會過來接您,您且在屋裡休息,貧道去外間候着程副官,方便給您通傳哩。”
他着急忙慌走出兩步,又顫巍巍轉頭走回來,“孟姑娘,還有一件事差點忘記說哩。”他的兩隻手在身側揩了揩,從道袍裡拿出一件黃紙包捆的卷子,小心遞過來,“少帥說這件經卷由您保管,後面怎麼處置全依您的意思哩。”
孟燦雲打開紙包,徐徐展開,居然是一張金泥寫經殘片。殘破的碧青紙上寫着端正秀整的金泥經文,仔細讀之,内容竟與最後一批經卷裡的那張金泥寫經殘片一模一樣。
她驚訝不已,問道:“這是從哪兒來的?”
“少帥拿來的哩。”田方水回憶了一些細節,“今天剛到窟裡的時候,小吉三郎就詢問少帥要瞧這個哩。少帥讓貧道把卷子拿給他,還交代貧道在旁邊守着,防他私藏了去。說等您們回來再商讨怎麼賣哩。”話音剛落,他立馬做了一個抿嘴的動作,朝孟燦雲觑了一眼,盼望她沒有聽見那個“賣”字。
孟燦雲大概猜出原委:上次她在華茂飯店提及金泥寫經殘片,使得小吉對其念念不忘,便委托索靖山在這次帶領他們考察佛窟時,将這件殘片一同帶過來。
重新查看手裡的金泥寫經殘片,碧紙泥金,端秀正楷,殘破卷邊……分明就是她一并帶至督軍府封藏的那張。
可幾個小時前,她還在曉苑翻閱過的東西,怎麼會貿然出現在這裡?
如果這是索靖山趁她前腳剛走,後腳潛入她房間偷拿出來的,這前後的時間也對不上呀。
到底怎麼回事?
“小吉三郎願意出多少錢買經卷?”孟燦雲突然問道。
田方水擰着眉毛琢磨半晌,仔細報了一個數:“将近五十萬哩。”
孟燦雲擰眉:“才五十?”這個數字遠遠不及她當初的買價!
田方水知道她誤解了,擺擺手補充道:“僅您手上這一件哩!”
“這一件,五十萬?”她再次感到不可思議。
田方水點頭。
如果一件殘卷就能賣出五十萬的高價,那麼最後一批所有經卷的價值完全無法想象。
面對如此巨額的财富,急需資金的督軍府又怎麼可能無動于衷呢?
孟燦雲沉默了,垂頭喪氣道:“少帥同意賣給他了?”
田方水反問:“少帥不是交代,由孟姑娘您來決定哩?”
她決定?
孟燦雲眨了眨眼睛。
索靖山大晚上把她叫來這裡,不就是讓她把經卷賣給小吉麼?為了強迫她聽話,他還拿命威脅她。
現在又讓她來決定是什麼意思?
可田方水也不像是在騙她。
孟燦雲蹙緊眉頭,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恰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汽車鳴笛。兩人以為是程副官來接人了,于是快速收拾好,一起出去迎接。
來者果然是程副官,不過當他繞到後座拉開車門時,車上卻又下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