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志連聲告饒,頃刻功夫,臉上就接青連紅,鼻涕口涎都被揍出來了,不僅模樣慘烈,鬼哭狼嚎的聲音更把人耳朵吵穿。
眼看他走投無路,準備往桌子底下鑽時,陳巨仁終于站起來,拉住王齊勸道:“年輕人酒量不好,以後多練練就是。動怒傷肝,王老闆消消氣。”
聽罷,王齊立馬停手,轉臉笑道:“陳老爺說的是,回去之後,我定好好訓練阿志的酒量,不再叫他鬧這等笑話。”
王齊揪住王立志的耳朵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小插曲總算停歇。
潘太爺摸着胡須,欣慰地笑了笑。眼神微轉,轉到瞧了半天熱鬧也未吱一聲的孟燦雲身上。
“孟小姐,剛才吓壞了吧?”
孟燦雲坐在傳菜口的位置,右鄰王立志,左鄰言麟之。王齊教訓王立志的時候,言麟之怕她受牽連,讓她挪挪凳子靠近自己,頂多挨得緊,肩膀貼着肩膀,談不上其他心思。
但是經潘太爺這樣一問,卻像是她故意作出受驚的姿态,借機倚在言麟之懷裡暧昧。
身處豺狼虎豹堆,孟燦雲從進屋就提着心,屏息凝神,打算安靜當一塊背景闆。潘太爺卻一再将注意力聚在她身上,令她狐疑的同時,感受到一種熟悉的敵意。
“快看!臉都吓紅啰!”王仲昌拿筷子指着她打趣。
孟燦雲知道自己問心無愧,但在衆人的注視下——尤其潘太爺那道意味不明的凝視,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與言麟之隔開,移回原來的位置。
“我不會喝酒,容易上臉……”她尴尬解釋。
“難怪提杯之前不見你吃菜墊墊。瞧你還未起筷,是菜不合胃口?”潘太爺說着,轉頭向陳巨仁道,“陳老爺啊,嚴錄的表妹也是今日的客人,你不能隻顧周全我們而怠慢她呀。”
“嚴錄的表妹?”陳巨仁神色茫然,“是哪一位?”
孟燦雲心中一沉,正不知如何應對,言麟之及時接過話:“是小孟呀,我先前跟您提過的。”
陳巨仁立馬會意,輕拍腦門:“确有此事,确有此事。”說着,他拎起酒壺走到孟燦雲跟前,“近期事物煩瑣,記憶欠佳。孟小姐應知道我與泰興洋行陳氏的關系。你既能放下成見來我府上參加展會,我陳某自然也不會因你的表哥而故意怠慢你。今日玩好,寶貝多挑兩件。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多多見諒啊。”說完,他自罰一杯酒,顯得異常客氣。
聽見孟燦雲能多拿兩件寶貝,剛消停的王立志立刻坐不住了。不過王齊緊緊盯着他,縱使他再有想法,也隻能嘟哝兩句,繼續埋頭吃飯。
“哦?陳老爺與孟小姐,竟然是第一次見呐?”潘太爺追問。
陳巨仁呵呵笑道:“潘太爺是知道的,自從我與陳氏決裂,再未與那幫人有任何聯系。嚴錄一出生就被老爺子送了人。我跟他更無甚交情。别說他的表妹,縱是來的陳氏堂妹,恐怕,我也不認得。”
“潘太爺,嘗嘗我家的明四喜啊,味道鮮的很!”陳巨仁給潘太爺夾了一顆大肉圓。
潘太爺看着肉圓滾入碗盞,晃晃蕩蕩在碗底停定,終于不再追問。
王仲昌則若有所思,看看潘太爺,再看看陳巨仁,忍不住起話頭:“陳老爺,聽潘太爺說您想借我甯城的空地。講什麼借頭?”
陳巨仁點點頭,正待詳說,朝孟燦雲掃了一眼,又把話咽回肚子:“這事跟我一位朋友相關,原定等他親自與王将軍商讨。可惜不巧,他今天沒有來成。王将軍多留兩日呀,後邊兒我再安排你們見面。”
王仲昌想了想:“是不是叫……”
“王将軍!再談公事,菜都要涼了。”言麟之突然打斷他的話,夾了一塊肉喂到他嘴邊,“難得單身自由的時光,您不盡興跟我耍玩,等餘師兄巡演回來,您即便拿建梨園來誘惑我,我也不會出來見您。”
說完,他又給王仲昌斟滿酒,顫巍巍遞過去,途中故意撒了點酒在他腿上,然後攥住袖口,為他溫柔擦拭。
一番動作撓得王仲昌心尖發癢,不禁抓住言麟之的手,跟他抵額貼耳細靡說笑起來。
衆人不再言他,盡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