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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燦雲趕回藏寶樓時,警察已經在一樓翻檢,正忙不疊地将一件件寶貝裝進箱子。
看着他們劫匪似的架勢,孟燦雲急忙制止道:“這些文物屬于軍政府,你們私吞需要判刑!”
警察停下手中夥計,面面相觑。下一刻,繼續埋頭收揀。
“你們!——”
“孟小姐?”一尊佛頭後面突然冒出一個人,正是吳龍局長,“您怎麼在這裡?是少帥派您來的嗎?”
隔了一段時間沒見面,吳龍比上次見面憔悴許多,臉盤身材雖仍圓潤,但眼泡腫脹,臉皮松垮,明顯精神不濟,整個人似霜打的茄子蔫蔫的。
孟燦雲見他如此狀态,心中存疑,指着警察反問他:“這是幹什麼呢?”
“抄沒啊——”吳龍猛地住嘴,四下裡張望兩眼,警惕地看着她,“您不知道這事?”
抄沒?孟燦雲腦子飛速旋轉,聯系他開頭說的一句話,大約猜出他的意思,順勢應道:“我是說寶物珍貴,吳司令能否讓您的下屬輕拿輕放,小心收拾。不然寶物有了磕碰損傷,你們也不好交差。”
吳龍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随即一聲喝令讓警察們仔細收拾。說完重重歎了一口氣,似要哭出來。
孟燦雲察覺他情緒不太對勁,便指着不遠處的回廊角落,請他借一步說話。
“吳司令,你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開頭吳龍還在努力隐忍,此時突然被問,内心的痛苦再也難以遮掩,臉肉震顫,不禁哽咽出聲:“孟小姐啊,請您無論如何幫我救救鲲鵬!”
經過吳龍一番斷斷續續的訴說,孟燦雲總算弄明白,警察今天來陳巨仁家抄沒這批佛窟藏品,是奉了索靖山的命令。
原因則是吳鲲鵬再度走失,有人說在鳴沙窟見過他,吳龍遂向督軍府求證,卻被索靖山要求“拿點誠意”。
“……鲲鵬離家五天了,這麼大的雪,也不知道凍着沒、餓着沒……少帥一點信息也不向我透露……”吳龍虛抹一把臉,苦歎道:“憑良心講,警察署已經很聽督軍府的命令了,很多事私底下運作好處多多,有什麼必要鬧到明面上來呢?陳巨仁什麼人物?響當當的‘沙城商匪’!玩起命來六親不認,過往栽他手裡的公差不少,上任省長都是被他射死,我小小司令有何本事能扳倒他?!”
“還有那李老闆、馮老闆、唐老爺……哪個不跟省政府沾親帶故?今天撕破臉皮,全叫我警察署得罪精光。就算拿教育廳做擋箭牌,明日他來複仇,必定全記在我吳龍一個人頭上……”
“您瞧,我吳氏豪族、堂堂司令,冒着被革職的風險做事,足以見得我的誠心吧!可馬有失蹄啊,狡猾的塔科夫沒找到,王仲昌更不見蹤影!我能上哪兒抓人?……”
“孟小姐啊,我人到中年,官位、财産皆無甚所謂,唯一期盼就是我那可憐的小兒!隻求他能平平安安度過一生!您慈悲善良,肯定明白我做父母的心思,請為我在少帥面前多說好話,不要苛待我的鲲鵬啊!”
吳龍聲淚俱下,大倒苦水,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孟燦雲得知這些藏品要運往督軍府,稍微放心,不禁起了幫他的心思。
“塔科夫确實沒來,王仲昌……我碰見過。”
吳龍頓時恢複神采:“王仲昌來過的?”
孟燦雲點頭:“少帥為什麼抓他?”
“您不知道嗎?他是王伯志的弟弟啊!”吳龍往四周看了一眼,壓低聲音繼續道,“潼城的事過後,他帶殘兵跑到甯城潛伏,勾結白哥幫到處作亂,城郊的幾樁命案都是他搗的鬼。少帥恨不得抽他筋扒他皮,天天派人到處抓呢!”
王伯志是駐守在潼城的第二十三軍軍長,半年前因軍變,被索督軍依北方政府的指令平亂殺死。
殺兄之仇,索氏與王仲昌屬于不共戴天的死對頭。
這種情況下,王仲昌還能在沙城來去自如,不僅膽子大,而且有些能耐。
想到索靖山頻頻受傷,孟燦雲自然想為他解決一些隐患。“王仲昌躲在陳府的酒窖裡,我看見他往那個方向跑的。”
興奮的吳龍不疑有它,立即叫了幾個警察跟他一起去抓人。
臨走前,他還特地折返回來跟孟燦雲表達感謝:“孟小姐,以前對您有許多誤會,上次借錢的事也是我做的不體面。經曆這些我才明白,您是真心待鲲鵬好的!”
“您的提議是正确的,鲲鵬愛繪畫,應該順應他的天賦!等這次把他找回來,我懇請您給他當先生!當然,薪酬從優!”
孟燦雲目送他興沖沖地趕去酒窖。
孩子不幸,攤在每一位父母身上都是災難。吳龍雖然也有抱怨,但始終沒有放棄吳鲲鵬,甚至甘願放棄成年人的名望、身份。
父母愛子大抵如此,她為吳鲲鵬感到欣慰。
“砰——”“砰——”
槍聲拉回思緒,孟燦雲以為吳龍他們已經拼殺起來,循聲望過去,卻見一群黑衣短打的青年沖進藏寶樓,竟對正在收揀寶貝的警察一陣掃射。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警察們來不及拔槍,紛紛被擊中倒地。
孟燦雲看着那些摔得七零八落、沁入血泊的藏品,一時忘記反應。直到有人在她耳邊猛說“走!”,她才被帶着快速逃離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