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太爺冷笑:“我前腳剛說不同你算王仲昌的賬,你後腳就拿王立志打算盤啦!你個小孽畜,一聽見警察要抓孟小姐,狐狸尾巴倒是片刻也藏不住。真當我舍不得動你?”
言麟之真誠道:“阿爺,您是否考慮過,王老闆能誣陷小孟成功,也就能拖紅英堂下水?他現在是頭牌證人,在警察面前說話很有效力。萬一我們将王隊長留太久,惹惱了他,紅英堂反受其害。”
“王齊幾斤幾兩,我自有分寸。”潘太爺“哼”了一聲,斜眼看他,“你這個犟種倒是多情。為了孟小姐費盡心思,人家壓根卻不曉得。就算曉得,恐怕也不屑領你這番情意。畢竟真正高門大戶的小姐,又怎會跟下賤的東西厮混一起。”
言麟之默了一下,溫溫笑道:“小孟是嚴會長的表妹。阿爺做生意,不好得罪嚴會長,為什麼偏與小孟過不去?麟之想不明白。”
“她果真是嚴會長的表妹嗎?”潘太爺的語氣變得尖銳起來,“且我養的狗,卻向着别人搖尾巴。換做是你,該當如何啊?”
言麟之握緊拳頭,爾後又松開,臉上笑意不減:“麟之正是沖着小孟的身份,才與她結交,本意是作阿爺的生意着想。想着……”
“行啦!别在瞎話裡混糖霜,聽着膩得慌。”潘太爺擺擺手,讓芳兒别再擦,“她什麼來頭我自會查探清楚。左右關在局子裡,有的是時間慢慢兒查。”
趁芳兒往旁邊退開兩步,言麟之搖搖晃晃站起來,拿了已經染滿血迹的手帕揩了揩手,然後走到潘太爺背後,輕一下重一下地給他捶肩。
“阿爺,複仇和小孟都不是最要緊的,對麟之來說,最要緊的是救出虎子,讓阿爺父子團聚。”
“呵呵,難得你有這份孝心。”潘太爺往後瞥他一眼,身松意懶道,“青兒昨日遞來消息,還說我兒近日很是會爬,稍不留神就惹得幾個老媽子挨訓吃。他既在督軍府當祖宗,就讓姓索的再替我養些時日。不着急,不着急。”
“索靖山心狠手辣,他善待虎子純為作餌,哪天原形畢露要謀害虎子,阿爺真的不擔心?”
“擔心?”潘太爺的眼皮掀開一道縫,轉而又沉沉閉上,舒服得搖晃着腦袋,“眼下督軍府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兒還有閑工夫對一個襁褓小兒下手。别忘啦,陳氏的命案還沒破呢。正經該他們擔心。”
“如果頃刻變故,來不及——”
“青兒還在裡面照應着,憂慮什麼呀。”潘太爺悠悠打斷他的話,神情惬意。
見他油鹽不進,言麟之無話可說。
享受了一會兒,潘太爺終于心滿意足,招招手,讓芳兒扶他起來。
“麟兒,你回頭再咂摸咂摸。若是哪裡想通了,就讓芳兒找我傳話。今兒你也别跪了,回去休息吧。估摸警察署馬上要有新的消息,準備看好戲吧,哈哈哈哈!”
言麟之望着潘太爺走遠的背影,嘴角慢慢勾出一個冷笑。
*
督軍府大樓内,招商辦公室還亮着燈。
東燕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轉頭看見若青還伏在案上奮筆疾書,不由走過去,“若青姐,還不下班嗎?”
若青停下筆,擡頭朝她笑道:“斯奈德的貨單我還要再清點一遍,你先回去吧。”
“嗯。那若青姐也别太晚,我先走了。”
“等等。”東燕剛要離開,若青卻又将她叫住,“最近城中風聲鶴唳,你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她轉頭對鄰桌的青年說道,“天木,你送東燕回家。”
“啊?”天木從圖稿資料中擡起頭,“我還在做鐵路通車的具體方案,恐怕走不開。”
若青道:“明天再做吧。去送送東燕。”
“不行啊,方案明天一早就要送給少帥,今天必須得做完。”
天木的推辭讓東燕紅了臉:“若青姐,沒關系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若青卻堅持道:“這樣吧天木,你送東燕回去。我替你做方案。”
天木撓撓頭,為難道:“真不行啊若青姐,少帥說過方案保密,必須我親自完成。”
若青笑罵道:“一個男人,推三阻四。你盡管去,少帥要是責怪下來,我給你兜着。”
“嗳!”天木突然靈光閃現,“不如這樣,你還有什麼沒做完的,我幫你做。你去送東燕,正好你們順……”
“我自己回去不要你送!做你的方案吧!”東燕打斷他的話,憤怒的聲音裡,似乎還帶着哭腔。
“唉?這……”天木一臉茫然。
“愣着幹什麼,快追啊!”若青直接将他抓起來,一起追了出去。
辦公室的燈終于熄滅,窗外的松枝輕輕搖晃,閃過一道幽暗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