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把身份證落在你爸爸的書房了,勞煩你看一下。】
葉元因連忙起身。
自他走後,爸爸的書房鮮有人踏足,阿媽換床褥的時候也沒有發現。她順着書架一格格去翻找,果然在書本橫擱的空格裡找到了,或許是他找書看的時候不小心掉下來的。
她給他發了條信息。
【确實在,不好意思,我一直沒怎麼看手機。】
幾秒鐘的功夫,那邊就回複了她。
【都一個月了,看來你也不怎麼讀書。】
葉元因無端想起他開玩笑時落拓不羁的模樣,心裡不免有點惱,又極力想證明點什麼,便回他。
【我都讀過了。身份證要寄給你嗎?】
她把信息發出去,很快又撤回,阿媽說鄭有山會回來參加王奶奶的葬禮,身份證又不是别的,還是慎重一點的好。
于是又重新敲了一行字給他。
【讓鄭有山給你帶回去好不好,方便聯系一下馬秘書嗎?】
過了一會,那邊才回信。
【已經補辦了,總是出差,不方便。】
是了,對這人來說,時間就是金錢,取舍也在瞬息之間。她怎麼會蠢到以為他會跟自己一樣,生活平靜如同古井裡的水波。
沈積安的信息緊跟着又進來一條。
【你怎麼還在跟他聯系?我上次說過的話你又忘了。】
葉元因仿佛春分上身,無端又被他當作貓一般逗弄,她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總覺得他不是認真在問,偏偏又覺得難堪,隻好氣鼓鼓回一句。
【你怎麼還是這樣無聊。】
她放下手機,拿起桌上的身份證。
大概是他剛成年時拍的照片,端正裡尚且透着一股青澀,但眼睛裡有光,仿佛未來唾手可得。
跟自己終歸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把身份證帶照片那面扣到桌子上,此時阿媽來敲門,一聲急似一聲:“阿因,你快出來。”
葉元因打開門,見阿媽懷裡抱着枝枝,小男孩仰着頭,身體軟塌塌的,細瘦的小胳膊垂在外面,渾身都在抽搐。
她把手搭上他額頭,溫度燙的驚人。以她粗淺看過幾本醫書的淺薄經驗,枝枝并不是普通的發燒那麼簡單。
“阿媽,你留下看着丫丫,我帶枝枝去村衛生室。”
“都什麼時辰了,衛生室早下班了,直接去家裡找阿鳳好啦。”
葉元因回屋将才充了一會的手機揣進兜裡,從阿媽懷裡接過渾身滾燙的男孩,抱着他快步走下樓梯。
阿媽叮囑她,“外面天黑了,你一定小心。”
“我曉得的。”
她抱着孩子抽不出手,把手機夾在肩膀上給村醫趙鳳打了個電話。“鳳姨,你在家嗎?枝枝發燒,我帶他過去看看。”
趙鳳的兒子在鎮上讀初中,好不容易明天放一天假,晚上說什麼都要回來。
她都準備出門去接兒子了,但看在支書的面子上,又不好直接回絕,隻好皺着眉道:“阿因呀,你得快一點撒,今晚阿真回來,等着我去接呢。隻能等你到7點哦,晚了我就出門了。”
“已經在路上了,鳳姨你千萬等我。”
“這我可不敢應。不行就去鎮上好啦,鎮衛生院有急診,24小時都有人在。”
“孩子等不及了。”
葉元因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18點32分,按照正常的腳程,她肯定是趕不及的。
村裡沒有像樣的燈,一到晚上更是漆黑一片,她的心情卻比這燈更昏暗。
生活飽含惡意,她見慣了身邊村民各式各樣的無可奈何,從不企盼奇迹,卻不肯放棄努力。
風聲掠過耳邊,葉元因抱着孩子在村路上奮力奔跑,山風呼嘯而過,吹在她耳畔,暫時遮掩住劇烈的心跳。
突然背後有了明晃晃的光源,由遠及近照亮她驚惶的身影和腳下的路。
一輛車開過來,葉元因停下腳步。她被山風吹紅的臉頰帶着驚慌失措,那是很少會從她臉上看到的表情。
沈積安正在打一個很重要的電話,餘光瞥一眼,就已經認出是她。他朝窗外擡了擡下巴,馬秘書趕忙讓司機靠邊停車,自己親自下去接人。
“葉小姐,你需要幫忙嗎?”
葉元因點頭,眼眸中霧氣氤氲,她焦急的表情一覽無餘。“我要帶他去看醫生。”
馬秘書接過孩子減輕了她的負擔,他恭敬地說:“老闆讓你們上車。”
葉元因繞過後門要去坐副駕駛,前座狹窄,怕是盛不下她跟孩子兩個,沈積安從車窗裡伸手攔了一下,指尖溫熱的觸感留在她手腕上,灼出一個小小的火花,轉瞬即逝。
她低頭,看見他自動往左邊挪出了位置。
馬秘書打開後座車門,幫着她把孩子扶進去。
沈積安的電話還在繼續,葉元因擡目,望見他深沉英銳的側臉線條。他說:“目前技術上的解決方法就這麼多,如果有可能,我們會想出更好的方式來測試。”
車子開始移動,她避開視線,詫異他怎麼又回來了。
突然手機震動,屏幕上“尤敬”兩個字跳動着,葉元因的心忽閃了一下,她低下頭,沉默并不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