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鬧了?”鄭有山隻跟龍岩請命。“龍伯,那道可不好走,他倆去不安全。何況等叔那個脾氣您老又不是不知道,一言不合就鬧起來了,還是我陪着吧。”
見龍岩點了頭,三個人即刻就啟程了。
鄭有山為了不讓葉元因和沈積安說話,使盡渾身解數,還給她念了首自己即興做的詩——
“九陶村裡陶土多,
運來陶土燒泥瓦,
用力一挖墓葬現,
黑陶手藝美名傳。
阿因,你覺得我這詩怎麼樣?”
“很好呀。”葉元因禮貌的誇獎了他幾句。
鄭有山隻覺得自己這心裡真是美滋滋的。
——其實鄭有山不知道,就算他不來打岔,以那兩人不熟的程度,也說不上幾句話。
越往山上走,雲霧越缭繞。
山裡的四月,雪壓住了盛放的花,一擡頭,天空陰沉着,仿佛拉開大幕又扯起了漫天的棉絮。
葉元因也是頭一次來“鬼難攀”,她從村裡上完小學就去了鎮上才有的中學,在鎮裡上完初中又去縣裡念重點高中,就像古代的士子,為了功名一路遷徙。
她回頭看了一眼,沈積安正在觀察着周遭的地勢。
九陶村是典型的高原山地地形,因為耕地面積不均勻,梯田居多,主要種植的經濟作物是水稻和馬鈴薯。
“阿因……要不,要不——”鄭有山扭扭捏捏的,鼓足了勇氣才問出口:“要不我舍了菜攤,也回來算了!”
說完嬌羞一看,身邊哪還有人呐?
葉元因已經走到沈積安身邊去了,他心裡警鈴大作,放慢了腳步去聽兩個人在聊些什麼。
葉元因問:“是不是一切都看着新鮮?”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贊揚,“景色很美。”
“沒有被過度開發的地方,自然景觀都好。”她走在他身側,實事求是的說。
他直接切入了正題,“山上的孩子,有幾個跟枝枝一樣的?”
“各有各的難處,甚至還要糟糕。”葉元因看着灰白的天空,道:“大人也是。”
鄭有山插嘴道:“尤其是那個叫小阮的孩子,是山上有名的帶頭人的孫女,精神狀态很不好。”
“山上的帶頭人?”
“是,帶頭反對遷居到山下的人,是個有文化的刺頭。”
沈積安自傲的笑了笑,他一路走到今天,跟自己理念不同的合夥人或者員工遇見了沒有一百也有幾十,雙一流大學或者常春藤名校畢業的大有人在,但KZ科技能發展到今天,不管這個人有多厲害,無一都要服從于公司發展的大局。
他不敢說自己做出的每一個決策都正确,但在做出決定的時候卻絕不會被恐懼感所控制。
于是便憑直覺道:“這樣的樣本分析起來會更有價值。”
眼前已經沒有路,三個人都停住了腳步。
沈積安擡頭,唯一一條上山的路矗立在眼前,人工開鑿出來的台階層層加碼,足有十來米長。
最關鍵的是,昨晚那一場雪,風霜雕刻,在軟雪裡面,陡峭的台階上結了一層硬冰,冰晶剔透,閃爍着令人難以攀爬的威嚴。
突然聽見山上有人大喊了一聲,“下面的人,都趕緊起開了!起開!起開!”
葉元因好奇的擡着頭往上面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眼前突然一黑,沈積安拉住她的胳膊,使勁往自己懷裡扯了一把。
下一秒,一大鍋滾燙的熱水從山頂兜頭澆下來,像開了閘的洪流,沿着台階滾滾而下。
鄭有山蹲在地上,雙臂夾緊,牢牢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等着山上這三下五除二一頓操作猛如虎的破冰動作完成後,他才松開了手臂。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簡直要把他給氣炸了。此刻他中意的姑娘正躲在沈積安懷裡,他的手還在幫她遮擋着頭。
“娘的,放!手……”
後面的字隻發了一個音節,沈積安已經很有分寸的松開了她。
鄭有山不敢造次,嘴裡好像有個靠譜的老司機給踩了腳刹車,他連忙打方向盤拐彎了:“娘的,放、放馬過來吧……山上的,你們還澆嗎?”
山頂上,有個男人隐約露出了半個腦袋,有聲音從上面傳下來:“娘的,下面還真有人。”
山谷回聲:“還真有人——真有人——真有有——人人人——”
葉元因莫名被觸到了笑點,她一笑,仿佛比雪後的山川樹木還耀眼,鄭有山看傻了,呵呵跟着她傻樂。
沈積安轉頭見兩人這幅模樣,嘴角噙着點笑意,不緊不慢的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