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挽住她手，反被她扣住拍掉，像是粘了什麼髒東西一般甩了甩手。

看着空落落的掌心，李馳神色莫測。

“我無心的，殿下不要介意。”她這句話頗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無妨。”李馳淡然一笑。

看着李馳離去的背影，魏舒月嘴角上揚的弧度愈漸挑高。

再次回來時，他似乎有了防備，每每魏舒月要作弄時，都讓他适時化解。

他抽出帕子要給她擦嘴，臉卻越靠越近。

“你做什麼？”魏舒月沒法視而不見，一掌按住他在自己眼裡漸漸放大的臉。

李馳輕笑出聲，語氣笃定地說道：“阿月眼睛看得見了？”

“沒有。”魏舒月嘴硬不承認。

李馳端正了坐姿，“阿月出來的時間夠久了，也該回京了。”

魏舒月很想刺他幾句，可轉念想到自己的計劃還要實施，故而悶聲不語。

——＊——

斷崖邊，風聲獵獵。

魏舒月席地而坐，撿起地上的碎石有一下沒一下地丢往懸崖。

回到門裡已經兩日了，李馳明裡暗裡對她表露了一起回京的心思，可魏舒月卻故意避而不答。

她承認她是在逃避。

離大婚之日還有兩月餘，她卻還沒做好嫁入東宮的準備。

身後忽有劍風襲來，淩厲狠辣的招式直取她後心。

她一手撐在地面，旋身直起，手裡的石子彈射而去。

見到來人的那一瞬，眼裡掠過驚訝。

虞白芷修的是無情道，招招毒辣，攻擊人最薄弱的一面。

魏舒月咬牙，拔劍與之拼鬥。

風吹得裙裾飛揚，她身輕如燕，敏捷似狐，絲滑地掠過樹枝，一手挽住樹杈，回身直擊虞白芷腋下。

“小妮子功夫果然大有長進。”

虞白芷冷笑不已，身法絲毫不慢，招式若毒蛇靈敏纏繞而至。

二人打了個難解難分。

魏舒月手臂中劍，旋身疾退。

虞白芷随手丢給她一個瓷瓶，故意逗她：“小丫頭要不要随我修無情道？”

斷情絕愛？

她才不要，魏舒月沒好氣地回道：“多謝師叔指教，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虞白芷嗤笑兩聲朝她走來。

“情情愛愛的有什麼意思？”她似乎很有閑情逸緻，就這麼站在風口處與魏舒月叙話。

“你别以為太子和林家小子對你有情有意，誰年輕時沒個男人喜歡，你且等個幾年，看看有幾個男人不會變心？”

魏舒月面色一白，心事被她戳破，卻猶自嘴硬道：“隻許他們變心，難道就不許我變心嗎？”

虞白芷朝她豎起大拇指，“有志氣！”

說罷，潇灑地擡腳離去。

風吹得魏舒月發髻都亂了，她一顆心也跟着亂了。

“師妹！”

直到身後響起卓闌的呼喚，她方從自怨自艾中抽離出來。

“師兄找我何事？”她眸子熠熠生輝，又恢複了神氣。

“你那時與我說的話，我覺得我們還需要從長計議。”

見到他猶豫，魏舒月急忙攥住他胳膊，“師兄，就照我說的辦，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卓闌靜靜地注視她，似乎想從她臉上窺見一絲猶疑。

“那我們再好好商議一番。”

他很快繳械投降，誰讓眼前之人是他最疼愛的師妹呢？

“多謝師兄。”她笑容莞爾。

——＊——

二人一同回到門裡，迎面就撞見了李馳。

“阿月去哪兒了？”他淡然淺笑，并無一絲責怪之意。

而與師兄商量出結果後的魏舒月也樂得分給他一個笑臉。

“和我師兄練劍去了。”她手腕輕轉，挽出一個好看的劍花，将寶劍負于身後。

“對我的提議，阿月考慮得如何了？”

這一次，魏舒月沒有再找借口推脫，爽快地回道：“就依李師弟。”

“李師弟”三個字咬得極重，顯然是心口不一。

聽到魏舒月終于同意與他一起回京，李馳喜不自勝。

“那就這麼說定了。”

魏舒月點點頭，沒再理會他，示意卓闌跟上，二人有說有笑地自李馳身前走過。

李馳盯着她的側顔，目送二人走遠，終究沒有開口留人。

他想，分别在即，就讓魏舒月度過這難得的閑暇時光罷。

回京後，怕是又要掀起腥風血雨了。

兩日後，告别師門，魏舒月和李馳登上了行往長安的馬車。

“阿月有心事？”他凝視片刻，在她臉上看出了幾分抑抑。

她性子率真，心事不易藏起，而他心細如發，對心愛的女子總是投以許多關注。

魏舒月雙手環胸，做出防備之态，“是殿下執意要娶我，并非我想嫁給殿下，婚後我不會做賢内助，也不會…”

說到這兒，紅霞覆面，她再也沒法說下去。

即便他不說，李馳也能猜得到。

不願與他同房嗎？

“能不能讓阿月心甘情願，那是孤的本事，孤不會怨你。”

他話說得大度，可若是真到了那天又會如何？這誰也不能保證。

魏舒月阖上眼假寐，心裡暗暗忖度。

日落黃昏後，車馬駛進了驿館。

成敗就在今夜，魏舒月緊張不安地等着夜幕降臨。

沐浴後，她倚在窗前眺望遠方。

“咚咚咚。”

敲門聲驚擾了她的思緒，她微微蹙眉，不緊不慢地走去開了門。

杜若岚冷着一張臉，手裡端着青菜小粥，“殿下見你晚膳用的不多，特意讓廚房給你熬的粥，你多少吃些。”

說罷，将紅漆木托盤往她手裡一塞。

魏舒月嘴角微勾，漫不經心地回了句：“多謝了。”

複将門關上，沒理會杜若岚窺探的心思。

當她從睡夢中被刀劍交擊的動靜驚醒時，已是夜半三更。

她沒有絲毫猶豫，翻身而起，攜了佩劍就沖了出去。

夜色之下，幾個黑衣人和榮卓等人打了起來。

“别跑！”

她毅然拔劍追了上去。

一道驚鴻自眼前掠過，李馳想也不想擡腳就追。

三三兩兩道身影追至竹林。

刀光劍影缭繞，兩道交織翻飛的身影正是魏舒月和那名身手矯健的黑衣人。

緊跟着又有幾道身影從天而降，劍勢交錯成一張網，牢牢把人困在其中。

李馳攜劍破圈而入，與魏舒月并肩作戰。

“快走！”魏舒月橫劍攔在前，往後推了他一把。

李馳退了兩步，眼裡掠過疑惑，很快又陷入黑衣人的劍網之下。

眼前寒光乍洩，迅若閃電追擊而至，李馳速退，劍芒緊咬不放。

“殿下小心！”

危急關頭，魏舒月纖纖身影閃身而至，擋在他身前，以身替他接下一劍。

利劍貫穿胸口的那一刻，她咬牙一掌打在對方身上，整個人似斷了線的風筝向後跌去，直直撞入了李馳張開的懷抱。

黑衣人很快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