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她要如何對待常引呢?
一個與她相似的人。
這一刻,“引路人”在她心中淡化,留下了一層薄灰,灰塵下是清晰的“常引”二字。
“你想要什麼?”她再次問出這個問題。
常引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消散,平靜的雙眼注視着她。
這個問題她們反複問過幾次,但都沒人回答。
應沖還歪歪斜斜靠在沙發上,懷裡抱着零食。
她坐直,捏起一個薯片遞給常引。
如此尋常的舉動反倒讓常引放松了一些,她接過去放進嘴裡。
安靜的房間中僅有輕微的咔擦聲。
“我沒什麼想要的。”她最後說。
應沖清楚這種感覺。
想要抓住什麼,知道自己需要抓住什麼,可目之所及空無一物。
迷茫的空虛之下是無助的焦急。
她問:“是沒什麼想要的,還是不知道想要什麼?”
常引在她身旁坐着,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膝蓋,嗯了聲,“不知道要什麼。”
她如此坦誠,倒是讓應沖意外了。
常引擡頭看向她,臉上沒什麼表情,眼中沒什麼情緒。
她整個人就是“平靜”的代名詞。
應沖闖進她的車裡、陌生人道出了自己無法告訴别人的秘密、睜眼發現自己經曆了一.夜.情、“前男友”的心上人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
她一直都是這副姿态,臉上挂着沒有表情的表情。
被她傳染,應沖也安靜地回望。
她從這一片平靜中讀出了瘋狂,就像常引二話不說把她領回了家,還試圖關起來。
“如果我說,我要帶你走,你願意嗎?”她聽到自己問。
常引臉上依然很平靜,哪怕是聽到了這個對她來說該是天大好消息的消息。
“我走不了。”她回複。
這回答理智得不像是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孩。
應沖莫名想念她要自己陪着她進常家的模樣。
“所有事都不用管。”
不知道是出于對同類的共情,還是出于對她的憐憫同情,又或者是因為她身上巨大的反差,再因為自己最近也不太對勁的心态,反正應沖說了她從前絕對不會說的話。
“跟我走就行了。”
她這時候還沒有說明遊隼的存在,也沒有解釋:你離開後,會有劇情造物填補空缺。
常引還一無所知。
不足三秒,應沖看到對面的女生露出笑容,她在這一瞬間想:還沒見過她笑。
“好啊。”
常引專注而虔誠地看着她,那雙眼裡仍是平靜,但不知道是窗外地光線落了進來,還是她自己有了幾分神采,但總之,她古井無波的眼睛裡多了一些活人的光。
“我喜歡你,你帶我走吧。”
應沖能明白她那一刻的“喜歡”裡藏了多少孤注一擲的瘋狂,以及不抱希望的無奈。
這個女孩兒多平靜她看得見,但這個女孩兒多瘋狂她也看得見。
剛見面的人就領回家,認識一個月的人就跟着走。
正是因為她明白了、她看見了,所以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在抽痛,隻有一瞬間。
她同情過很多角色,但很少會共情。
于是上前抱住了常引。
幾秒後,她輕笑:“等我修好時間機器就帶你走。”
常引嗯了聲,不知道信了她的鬼話沒。
等應沖退開後,她伸手去扶被擠到二人腹部之間的薯片袋子。
應沖同時也去扶,指尖相觸,常引收回手。
“唉,碎了。”應沖遺憾。
常引看了一眼,“這個口味還有。”
“浪費啊浪費。”
應沖說着,歎氣。
常引以為她是在因為浪費而歎氣。
不過應沖自己知道,不是因為這個。
她隻是不習慣在人前展示自己的脆弱和煩惱,所以用了浪費為借口。
老天,她本來是不想讓常引跟自己四年前似的,去抓一個浮木,尤其這個浮木還是個人。
人多危險啊,把自己害了都不知道(雖然這個人是她)。
結果好像沒阻止成功,反而起了反作用。
她歎息啊歎息,這該怎麼辦呢。總不能學姚玉,直接把人丢進VM76裡。
有效是有效,但未免太殘忍了。
而且常引又不進遊隼,VM76對她也沒用。
幾天之後她的空界恢複了。
遊隼并不是想把她踢走,隻是劉刻清太熟悉她了,獵的人動了她的空界信物(位于源世界中,連接主人和空界的媒介),所以才出了這麼一個岔子。
最後她綜合了遊隼現在的狀況,決定把人帶在身邊,幹脆就用“想讓你進入遊隼接我的班,之後好幫我”的借口把人帶走了。
她倒不是真想讓常引幫忙,但她不想、也不能說出真相。
加上外面那麼危險,帶在身邊确實安全。
所以麼,結果最後還是讓常引“進入”遊隼了。
不過她到底不會讓常引進VM76,沒必要。
且,她想拉她一把。
——浮木心理不可取。
得帶在身邊好好教,好端端一個人,别就那麼平平靜靜地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