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越靠越近,南榮煙低了頭輕咳一聲,又問:“你是何人?”
“我?”那人腳下一頓也不行禮,聲音晴朗有力,“我叫天魅,你是何人?”
“我?”南榮煙活了這些年也是頭回遇到這種狀态,他搖了搖頭,轉過身去沒有回答隻是說:“此地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念你不知且又是誤打誤撞來的,我便不與你追究了,速速離開吧。”
“我為何不能來?而且我來也不是誤打誤撞,是你追着我來的。”那人又在空氣中用力嗅了嗅,說:“我聞到一絲氣味很淺很淡。”
“一絲氣味?”南容煙想起他方才的魯莽舉動,“你出現在我殿前也是因為這個?”
“是。我是尋着這味道來的。這味道很熟悉我卻想不起是什麼,很熟悉太熟悉非常熟悉可我,我就是...就是想不起。我想知道才尋了來。”
“桃花香?”南榮煙看着天魅痛苦又糾結的模樣,雙手背與身後幫他分析道:“鳳栖梧有大片的桃花林,常年都有桃花盛開你聞到的可是桃花香?”
“不,不是。比之桃花味淡。”
“梧桐?”
他上前一步肯定的說:“是你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南榮煙微微蹙眉,擡起方才被他抓過的手腕來聞了聞,說:“藥?是草藥味?”
“也不是。”天魅指了指他身後的密密叢林,問:“這林子裡有什麼?”
“這裡是......”南榮煙冷着臉,對他說:“這裡是你不該來的地方。”
“為何?”
“這裡是我鳳栖梧的禁地,莫不要說是你即便是我,要進去都需得先得到大智者的首肯方才可以,所以請問。”南容煙面色一冷,語氣同時冷了下來,“你是何人?又是為何而來?”
天魅顯然不在乎什麼智者,更不明白什麼首肯。隻垂頭耷腦坐在地上歎了口氣擡眼看着南榮煙。他眼神坦誠不帶任何意味,南榮煙也未曾閃躲,由他盯着看。
“你見過我嗎?”
“未曾見過。”
“你怎麼不想一想便答了?”天魅不甘心,雙目飽含委屈,又說:“你至少想一想再回答我啊!”
“我一時倒是看不出你是哪族,但正如你自己,如此與衆靈不同該是一見便不會忘了的。”南榮煙轉念一想,道:“你可是今日随着萬仞王一同進來的?”
“萬仞王?什麼是萬仞王我不知,我是随着洪魑來的。”
“洪魑?”南容煙心下想着:‘他該是一個連萬仞王都不能靠近隻能跟着洪魑的人’。更是無奈道:“那你該知自己身份更不該這樣随意走動,免得給洪魑惹了是非,萬一引起兩族誤會......”
“我忘了。”天魅沒等南榮煙說完,撿了根樹枝将其折斷無辜又可憐的看着南榮煙說:“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族也不記得我的身世和父母,沒人知道我的存在。我就像是白天的活鬼,洪魑又讓我躲起來,無論到哪兒他都讓我躲起來不要人見到我,我...隻是你身上的味道真的太讓我熟悉了,我...總覺得我可以知道的,我應該是可以知道的對嗎?我的父母親人。”
他曲着長腿席地而坐,滿臉委屈目光澄澈,自說着這些。落到南榮煙心上生出了些動容,方才他身上的鍍了的冰霜漸漸散開,又聽天魅說:“你說我誤打誤撞來的這裡,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裡。但我...好似來過一般。其實我也不記得我來過還是沒有來過,隻是聞到有一股淺淺的似有若無的氣味非常熟悉。”
天魅忽然站了起來用力嗅着空中的氣息說:“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我是誰,我是四靈界的什麼族和,我的父母。我想知道他們是誰。”
“可是......”
‘嘭’
碩大又美豔的煙火忽然在夜空中綻放,天魅受了驚吓抱着頭大聲叫嚷起來。南榮煙怕引來其他人将此事做大。無法隻能蹲下來拍了拍他的後背還沒說什麼安慰的話,天魅順勢鑽進了南榮煙的懷裡。
“......”南榮煙正欲推開隻見天魅竟然被吓得發抖,他拍了拍天魅的後背柔聲道:“莫要害怕。隻是子時了,子時一過便到了我族的‘時啟節’。會燃放煙火,你擡頭看看,其實很美的。”
天魅先是搖頭再搖頭,隻顧一個勁往他懷裡鑽,摟着他腰的手臂力氣越來越大。南榮煙無法索性同他一道坐在了地上,擡頭賞着這滿天的絢爛。
“我小時候很怕打雷,同你一樣。也是這般怕的厲害,隻往我娘親懷裡鑽,後來......”南榮煙扯着唇角,看着一朵一朵的煙花綻放的夜空中便不再說話安安靜靜地欣賞着這一年一次的煙火盛宴。
時間久了除了聲音并沒有其他發生,鼻腔裡充斥着令人心安的氣息,而南容煙的又這般甯靜。慢慢的,天魅也擡起了頭先是怯怯地看了看南榮煙,又随着他的目光望向了夜空。
“如何?”
“好美。”天魅漸漸松了些手勁,“我未曾看過這些開在天上的花。”
南榮煙笑了。
開在天上的花?很久都沒有展露笑容的南榮煙在一朵朵綻放的煙火裡笑顔如花。
天魅忽然捕捉到了什麼,立刻起身站了起來。他鼻頭微微抽動,在空中嗅了嗅。
“何事?”
“該是走水了。”
“走水?”南榮煙狐疑,“你未曾見過煙火,這氣味是同走水一般的......”
“不是。”天魅十分肯定,兩三下爬上身旁的樹站在高處瞭望。
“能看的清嗎?”
“是走水了。”天魅從樹上下來,看着南榮煙說:“是我害你跑了這一趟,我送你回去。”
南榮煙心下奇怪:這是我家,要送也該是我送你回去,怎得輪得到你送我回去?拒絕的話還沒來及從他口中流出半個音,天魅卻是沒有絲毫猶豫蓦地抱起南榮煙拔腿就跑。這速度與之來時更加快了些,正如他自己所言,他好似來過。密林根本影響不了天魅,他行動自如風馳電掣。
他動作毫無征兆又理直氣壯。大驚之下,南容煙心下漏了些什麼一般...令他莫名生氣。
他第一次被人這般無禮對待,也是他第一次這樣被人抱在懷裡,且不想竟這樣的穩。不曾有絲毫颠簸之感,此人臂力了得又知輕重。緊一分難免尴尬,松半分必會摔落。單單被這份‘不緊不松’地從容給他氣笑了......
漫天的煙火,一朵一朵,照亮了鳳栖梧的天。
映在他淺淡的赤瞳之中帶着别樣的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