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着空心的樹發出恐怖的聲音,加上烏泱泱一片翅膀震動的聲音,也可同‘鬼哭狼嚎’相較了。蕉城暴曬,蟲獸同葉蜂族一樣。一樣的日落而做日出而歇,今夜算是清巢而出,白格安排他們二人休息之後也一起跟了出去。
燭火隻留了一盞,此刻靜的出奇。墨泊雲坐在床邊守着南榮煙。
白格說的沒錯。
蜂玉露果然神物,此刻南容煙面色已恢複如常,讓他放下心來。
白格說的果然沒錯。
感受着南容煙平穩的呼吸,墨泊雲頓覺心安。冷靜下來的墨泊雲回想今夜之事,有一半是後怕還有一半便是後悔。
見到南榮煙之後自己何止是分了心,慌了神。簡直就是亂了分寸。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他身上,甚至可以說成‘被牽着鼻子走’也不為過。
白格所說的對于周邊的環境,蟲獸隊形的變化,還有逃生之退路...白格說的其實是對的。當時的自己其實已經陷入了極其被動,極其無能為力的境界。
讓南榮煙做出隕丹以求體面的,與其說是白格所逼迫倒不如說是自己的無能所緻。若是自己的到來真的是做足了萬全的準備,真的給他帶來的是安全感,他又怎會用隕丹來保全體面。
“哎......”墨泊雲陷入了深深的自責當中。越想越覺得自己無能,輕聲長歎。
“我并沒有覺得你無能。”忽然傳來南榮煙的聲音,“我也沒有不信你。”
“我吵醒你了?”
“沒有。”南榮煙依舊躺着黑暗中,摸到墨泊雲粗糙的大手緊緊握住,輕聲道:“外頭風聲太大,聽着怪瘆人的...或許也是太累了反倒睡不着。”
“我讓你,讓你擔驚受怕了......”墨泊雲捏了捏南榮煙纖細的手腕,“怪我,居然把你給,丢了。”
光線昏暗。若是能看得清,南容煙定是可以看到墨泊雲眼裡的水光。
“雲郎,我被帶到這裡來的時候心裡并沒有怪你相反,我知你定會來尋我。想到這個倒是多了些心安。我假意隕丹,也并非是對你的不信任,隻因我當時便覺得白格好似并非非要我的命,而更像是存心有意要激怒你。”南榮煙輕笑,“我便想着,助他一步之力,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你哪裡是想看他到底要做什麼,你隻是......”墨泊雲回想起當時南榮煙看自己的眼神,說:“你隻是不願看到我,看到我......”
“多好。”
“好什麼?”墨泊雲滿是幽怨。
“就是好。洪魑呢?”
“倪瞳已經到了蕉城,我将洪魑交給她就趕了來。”
“你是如何找到這裡我知道了。”南容煙一頓,猜道:“是葉季歸。她帶你來的。”
“是。”墨泊雲摩挲着他的手腕子,半晌才道:“白格說了葉蜂,我想知道殿下心裡如何打算?”
“我正想和你說這個。”南榮煙就着墨泊雲的手臂坐了起來,說:“你坐過來我想靠着你。”
墨泊雲愣了一下立刻轉了過去,坐在南榮煙的身後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殿下很冷嗎?身上怎麼這樣涼?”
“是你身上熱,我才想要靠着你。”南榮煙舒舒服服的坐好以後問:“雲郎呢?對于白格今日所言是如何打算的?”
如何打算呢?
墨泊雲心裡,又将白格所說的話,細細回想了一番。
“無論當年之事到底如何,雲和君上身染魔氣是如何被處置是我親眼所見,心裡太清楚了。今日白格所言當日虎嘯峰的種種與鳳栖梧卻有幾分相似。鳳栖梧内也不止隻有本族而已。”墨泊雲停頓片刻,分析道:“葉蜂。他定是與當年之事脫不開關系的否則,白格也不會抓着他不放。你瞧瞧葉季歸姐妹倆瘦成什麼樣子了,白格呢?白格手裡這些飛蟲還有那些給我炫耀的巨甲蟲獸個個都是,白白胖胖。由此可見,這些年來白格定是沒少收拾他們。”
“嗯。”南榮煙聽他用‘白白胖胖’,來形容白格。便知他心裡還有芥蒂,也不言破笑着應和,“雲郎分析的...在理。”
“我知殿下心裡是笑話我的。”墨泊雲擡手,滅了桌上燭火,“雖是隻有一盞燈,這味兒也是嗆人的很。”
“是嗎?”南榮煙聞了聞,“雲郎好靈的鼻子,我倒是沒有聞到。”
“這樣坐着,才好。”
墨泊雲輕嗅着淡香,黑暗中他滿意極了。此刻他隻想好好享受享受難能可貴的失而複得。回想不過一個多時辰前,墨泊雲還是那般的心驚肉跳,與司麒姬對峙當晚都不及。
如今倒好。
很好。
非常好。
難得的安甯讓墨泊雲條理格外清晰,他開口道:“蟲獸訓練有素,巨甲蟲獸更是令人震驚。擁有這些他卻一直沒有動葉蜂族,這其中定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而且,如他所言是我母親将他養大,為何有了這些還不回去四靈報仇?這些都不得而知,待明日查問清楚再說不遲。”
“白格。”南榮煙仰着頭靠在他肩頭,“我見白格時他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他上半身為人,下半身還是獸。我猜他不願動葉蜂,也不願回四靈該是為着這個原因。怕,招來非議。”
“四靈界半人半獸的多了,我隻在昭陽苑便見過好些個呢這有什麼的。若說隻為這個我看未必,白格這人忽冷忽熱,我倒覺得并非是什麼好人。小小一瓶蜂玉露而已,回了四靈我想辦法還他,殿下莫要被他給哄住了。還說什麼我小時候追着他更是一派胡言。”
“我看倒像是真的。”
“嗯?為何?”
“他心裡有想念的人。”南榮煙閉上眼睛,“鳳栖梧被毀那天晚上,我便是盼着能再見你一面但......”
墨泊雲等着後半句,等了很久,很久很久才聽南榮煙鼻音濃重的說:“但又怕見到你。”
“你怕我看你那,那個樣子?”
“是。”南榮煙說:“若是真如白格所言,則堯君上定是對他極好的。在他眼裡當真視則堯君上如母親那你...咳咳,你看看你方才,方才你化形之後傷了他,他可有對你說過一個‘不’字?!非但沒有,反而對你化形之後的樣子大加贊賞。”
“我用他贊賞?”墨泊雲拽了衾過來蓋在南榮煙身上,一臉不屑,“我傷他還不是因為他......”
“我。你傷他完全是因為我。”折騰大半宿南榮煙像是累了,語速極慢,“若是沒有白格,你确是化不了形,至少不會這般快。四靈之中無人能言自己有多了解别的族類,了解自己的唯有自己。先前我以為你不能化形是被人用了噬髓釘,但是拔釘之後你依舊還是化不了形,我原想着,是不是因為噬髓釘在你體内時日太久,對你造成了傷害。你自己也試過的,對嗎?隻是你不想我知道而已。如今白格卻在三言兩語間便做到了,不難看出他對紫羅墨麟族真的非常了解。”
“那又如何?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