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怕被認出,令知知這一路走得又慌又急,幾個踉跄過後呼吸不過來,躺在一大樹根下休息。
隻是一會兒,便覺頭暈目眩,怎麼蠕動身體都不自在,她艱難地看了看手上的傷口,想:“該不會真是毒蛇吧,此處雖山環水繞,但實在陰濕,難不成就要交代在這了?”
就這一想,頭痛欲裂,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發抖,就在暈厥之際,她隐隐約約聽到一女子聲音:“半刻鐘,比我想的要久些。”
随後,她便暈過去不省人事了。
迷迷糊糊之間,她又做了場夢。
夢裡她在院中的櫻花樹下玩鬧,阿绫拿着小木刀追着她砍,她就環着樹繞啊繞,等她倆都跑不動了,就去旁邊看坐在石桌旁同夫子下棋的遊暮往。那時候夫子常逗班绫,“小聲活潑開朗,暮往沉着淡然,你長大了要嫁給誰好喲!”
阿绫羞澀一笑,看看溫柔如水的遊暮往,又看看調皮搗蛋的令小聲,滿臉嬌羞地指了指令小聲。
突然,陽光藏進了烏雲裡,院子裡狂風大作,櫻花樹上的粉色朵朵也被吹得七零八落。班绫揪着不知何時穿上女裝的令小聲的耳朵,惡狠狠地說:“你又騙我?”
令知知瞪着被子,手舞足蹈含淚解釋道:“我沒有,我沒有。”
“你沒有什麼?”一個略微有些沙啞的女聲打斷了她的夢。
令知知猛然清醒,發現自己正睡在墨色帳中,滿屋香氣。短短幾天時間,她又經曆了一次暈倒,都快适應了。
她冷靜回想着自己先前在何處,又是如何到了這裡,眼前這個中年女子又是誰,頭愈發暈了。
“你還是不動為好。”那女子開口,又點了她的穴位讓她動彈不得,“聽聞有人在尋我,我便也來看看是誰?”
令知知睜着因為多夢而幹澀的大眼睛,想仔細分辨眼前的人。
“你應該也猜到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白醫行羌青。”女子清瘦但皮膚白皙,身穿一身青紗,看上去像是三十多歲的樣子。
“你被我的藥蛇所傷,所以同那青蛇一樣,也中了我下的藥。”她坐在令知知的身邊,替她掖好被子,說:“你為何要尋我?是門主派你來的?還是……還是術兒?”
她提起術兒時,眼裡不知是什麼,好像有期望又有些失落。
“若是,若是術兒要你來尋我的,你眨兩下眼睛,若是門主,你就把眼睛閉上。”
令知知聽話地眨了兩下眼,那女人的緊繃的面容瞬間柔和了下來,輕輕舒了口氣,笑着道:“我這就取藥來。”
等羌青給令知知灌下藥汁,她道:“這是蛇膽水,不過這藥毒相生,對你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麼罕見事。”
令知知其實早就自己解了穴,喝下後,眼暈之症倒是好了許多。
她咽了咽口中的苦水,開口道:“多謝。是蒼術,讓我告訴你她要與段邤已私定終身,南下遊玩去了,還讓我給你帶了聘禮。”
羌青明顯表情緩和了不少,但還假裝責怪道:“段邤這小子……”眼裡是藏不住的喜悅,“對了,你吃辟嶺歸元丹了?”
令知知坐起身,說:“是,先前也是段邤給我的。”
羌青未說話。
“您既然來找我,那必然知曉我是白子城城東孔明樓的令知知,此次與羌醫士見面實屬匆忙,那聘禮我也沒裝在身上,若是不介意的話……”
“不介意,不介意。”羌青一改剛才黑沉的臉色,有些詭異且瘋癫的笑着,“何時去取啊?”
那日談起四餘門,陳魚也說過這承桑栩門下奇人怪客齊聚一堂,今日見到羌青,也能有所體會了。畢竟提前了解過,面對此時激動的羌青,令知知并未感受到過多的緊張與害怕。
“等我好了,快馬加鞭給您送來。”
羌青又荒唐地笑了起來,說是笑聲,但那聲音尖銳如狐狸嘶吼,要不是看她這般模樣,還以為是什麼狐妖要吃人了。
“羌醫士,您用這藥蛇作甚?”令知知試圖和她講話。
聽到和藥相關的,羌青立馬換了個人似的,肩沉了下來,面容也不猙獰了,輕飄飄地說:“自然是做酒,賣錢。”
“可這藥不是……”令知知可是被這藥蛇輕輕咬了一口就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了。
做酒,也怕是毒酒。
她湊近令知知,擡起她已經被包紮的手,道:“買家,自然是要拿去害人了。”
“可是醫士,為的就是治病救人嗎?您這樣縱惡,不違背您百醫行的初心嗎?”
“你和我說,初心?我做這一行,隻因這一行賺錢,談何初心?”她用指頭挑起令知知的下巴,“還有,小姑娘,你不想一想,害人的人一定是惡人嗎?”
是了,阿荇和左閱聯手殺了張簡,也不見得阿荇就是壞人,是那張簡本就該去死,阿荇不過是替天行道罷了。如此一想,行惡事的不一定就是惡人,也有可能是被逼無奈的好人。
令知知咽了咽口水,道:“我不與你争論,我此刻隻想知道幾時能回家。”
“你在這已經躺了兩日了,你想幾時回,便幾時回吧。”說罷,她收拾桌上的行囊走了。
令知知又躺了一會兒,确認了功力恢複後才起身準備回樓裡去。出門前,她挂起蛇籠,随意颠了颠,似乎有些什麼不對勁。
打開看,發現少了那條青色水蛇。
算了,羌青也算是毒了她又救了她,給她一條蛇倒也無妨。
她出門,發現這小破屋離捕蛇處不遠,叼起根狗尾巴草跑跑跳跳着回家去了。
“就是不知道那八個人,想我了沒有,也不說來找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