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沒見過謝衍止,但不妨礙他們認得他的臉,他們本來以為他來是挑釁,沒想到懸浮車門打開,出來一個他們也見過千百遍,但從沒覺得還活着的人。
反叛軍衆人愕然。
黎莘看見顧玦有點心虛,有種她明明努努力可以做到的事依然回避了不想去做的感覺,但顧玦沒有這麼多顧慮,他隻是抱緊她,那雙有敵意的綠色眼睛緊緊地盯着謝衍止。
他抱她抱得那麼緊,像是絕對不會再讓她回去。
謝衍止沉默地站在雨裡,雨打濕他的大衣,其實今天這身也是他為黎莘特意穿的,這十年他從來沒有這樣穿過。
他說:“你們過生日吧。”
他要坐上車回去,秦釋攔住了他,在大雨瓢潑中他喊:“司令閣下!”
他們十年沒有在一起過過生日,十年沒有見面,司令閣下和黎莘小姐何嘗不是這樣!憑什麼要因為他們是夫妻就要司令閣下回去。
他咬牙:“我們來反叛軍基地做客,他們招待是應該的。”
謝衍止并不想在這裡落人話柄,他的眼神冷靜:“回去,秦釋,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
秦釋死死地咬着牙,那一瞬間竟然感覺比司令閣下更委屈,可他看向傘下的黎莘小姐,她隻埋在顧玦的懷裡沒有回複。
秦釋咽下種種情緒,咬牙坐回到車上。
車輛發動,謝衍止沉默片刻,低聲:“以後還會有别的生日的。”
秦釋:“您給黎莘小姐準備的禮物,她都沒有看過!”一個上午,她都心神不甯,她心裡隻有沒見到她的顧玦,宴會上也一直在走神!
司令閣下一直在看着她,留意她的情緒,她不知道而已。
謝衍止說:“我會拆的。”
他說:“秦釋,不要對我的妹妹抱有那麼大的敵意。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頓了頓,大概是想起顧玦,他說:“顧玦以後會是。”
他已經是了。
其實司令閣下把那三分之一晶核交給黎莘小姐作為結婚禮物的時候,他就已經接受了不是嗎?隻是現在被迫着要接受一遍。
秦釋真有一種沖動,開着懸浮車上去把顧玦撞開,然後讓黎莘小姐回來,但是開出去很遠去,他們兩個人還站在雨幕裡,顧玦單手握着傘,單手緊緊地抱着她。
像是整個十年都在等這一幕了。
秦釋想,你已經幾乎什麼都擁有了,可司令閣下是見一面少一面。
黎莘不太想面對情緒失控的自己,顧玦輕輕地接住她發絲上掉下來的雨水時她還退開嘟囔了一句什麼。
其實周括一直覺得黎莘小姐今天出爾反爾是有謝衍止插手的,他從廢墟基地出來,聽說過一些内情,可是首領居然說:“你不高興,我讓謝衍止回來。”
黎莘勉強揚起嘴角,看他一眼:“你能讓他和我們一起住在這裡嗎?”
顧玦墨綠色的瞳孔根本不舍得移開分毫:“你說可以,就可以。”
兩個人相對站立着,片刻後,黎莘微吸口氣:“不能的,他是我哥哥。”
首領好像理解錯這句話的意思,他把傘往前一遞,聲音變得嘶啞了,好在還很正常:“你想和我離婚,我也願意。”
黎莘就是想想,聞言瞪眼:“你瘋了!”過于複雜的人物關系會讓他們的處境陷入僵局,還是不要了不要了。就維持哥哥丈夫的定位很好。
雖然很尴尬。
顧玦扯起嘴角:“你高興的話我可以找個地方去死,成全你和謝衍止,可惜你一直不讓我去。”
黎莘氣得甩自己一個巴掌,她瞪眼,生命力旺盛得很:“少拿這十年威脅我!”
顧玦彎起嘴角。
他湊過去,低頭,啞聲裝可憐又像是真的這樣想:“我怎麼會威脅你,我隻是太難受了。黎莘。你不能這麼對我。”
他望着她漂亮的眼睛,在裡面看到自己的倒影,一刹那眼眶更紅,眼神卻很平靜,死寂的:“你想這麼對我,除非把我也埋進土裡。”
否則她死的時候,他離她那麼近,他仿佛也被污染物撕扯成碎片了,在瓢潑大雨中四處地找,四處地發瘋,四處地想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起來和她一起,和她一樣。
讓她孤獨的靈魂有個地方相伴。
顧玦繼續彎起嘴唇:“你怎麼能不接受我發瘋?”
他嘶啞地說:“我那麼愛你。”
他痛苦得恨不得去死。
黎莘一直沉默着,他伸手要握她的手指,被她死命地掙脫出來,他再去抓,直到他們兩個人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黎莘說:“顧玦,謝衍止和你不一樣,他也過了十年很痛苦的生活,但他不會像你一樣發瘋。”
周括還以為首領聽了這話會立刻發瘋,沒想到顧玦很平靜。
他說:“都瘋了誰去找你。”
黎莘立馬又心疼了,老老實實地說:“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她對死亡地點的記憶是很混亂的,被沖擊得大的顧玦尤其,所以他受影響最大,這些年幾乎把污染區都涉足遍了。
等謝衍止又回到她第一次想起的那個地方買下那塊地皮,顧玦已經瘋了。他算是,已經有點意識脫離軀體之外了,黎莘十年間做夢的時候經常夢到他和她依偎在一起。
這可能就是他為什麼一隻想把自己找了個地方埋了吧。
顧玦彎唇:“謝衍止很好。”
他撫摸着她的臉,好像是為了感謝他一直守護着她的遺體沒有損壞,所以低聲:“你可以把我殺了和他在一起。但不能有我的時候在一起,隻能先殺了我。”
黎莘一言難盡:“我現在回來了,你不要老想着死了。”
顧玦隻是看着她,然後他啞聲說:“你不快樂我一樣會死的。”
這些年他就感覺像從未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