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西條思考了幾秒鐘。
這個問題最近出現的頻率是不是高了點?前些日子老師也這麼問她,雖然問法略有不同。
她思考了幾秒鐘,還是認真地給出回答:“說實話,目前沒有。雖然工作忙了點,不能經常回家,但上司同僚都好相處,工資高,工作内容也算馬馬虎虎。”
像是為了佐證她的話,她回身站到射擊位,站定幾秒後拔槍瞄準射擊移動位置更換彈匣,行雲流水地完成了一套動作後才收槍。她撥了撥腳邊的彈夾,然後擡頭看向中原中也,笑着說:“要不然的話,我去北美玩槍嗎?”
嗯,自從認識了織田作之助後,她就覺得槍械還是很有意思的,感謝槍神對她的傾力指導。她也是在那之後才發現,比起近身戰鬥,她似乎更喜歡使用槍支作為武器。可惜老師在這一點上堅定地不退步,表示槍械的泛用性和殺傷力不夠,不能隻使用槍支。
中原中也完全沒想到她會從這麼個角度來評價,呆了呆,然後流露出一點無語的神情:“這算什麼啊……”
西條笑了笑:“别不高興。”
她追問了一句:“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見她神情輕松的模樣,中原中也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他猶豫片刻,還是簡單地将太宰治說的話複述了一遍。結果西條聽完後,直接給她整笑了。
她嘴角微微上翹,但表情看着有些古怪。
“太宰這麼跟你說?”
“是啊。”中原中也不明所以。
西條是真樂了:“他還真敢說啊。”
中原中也:“……??”
“我是不是沒跟你提過?”西條略略回憶了一下,也坐到他身邊,壓低音量講述,“最早發現我是異能力者的,就是太宰啊。”
“那時候森鷗外還隻在做前前任首領的直屬醫師呢,手頭正是沒人的時候。我跟我哥哥來橫濱玩,在街上碰見了太宰治。這家夥發覺我是異能力者後,過來找了我兩次,然後轉手就将這個消息告訴了森鷗外。”她譏諷地扯了扯嘴角,“我那時候脾氣也比較……桀骜吧,總之雙方溝通不太愉快,最後森鷗外決定以理服人。”
那件事最後還上了報紙,因為她當天還穿着校服,國中生一身血的倒在街上,誰看了不報警啊。然後她第一次知道了進重症監護室是什麼感受,也是第一次在醒來後,看到西條高人坐在病床前流淚的樣子——她希望那會是唯一一次。
西條沒說後面的内容,繞開了事情後續,隻說:“所以由太宰說這話不是搞笑嗎?”
“要不是他把我的消息告訴森鷗外,我現在沒準還在讀高中呢。”
西條說着說着也有點納悶,倒不是因為想回去讀高中,而是困惑太宰治為什麼會說這話?他拿這事刺激中原中也,難道回旋镖就不會紮到他自己頭上嗎?
中原中也已經習慣了西條的叙述方式。自從她的頂頭上司換人了之後,她就再也沒用敬稱稱呼過森鷗外,提起先先代、前前任這樣的詞彙時總是加重讀音充滿嘲諷,反正就是提起森鷗外沒一句好話。
乍一聽到這事,中原中也驚了一下:“是青花魚幹的?!”
呃,為什麼仔細一想……他也不是特别驚訝呢。
西條略微嘲弄地笑了一聲:“可不是嗎。”
“總之,别在意他說的。”絮絮叨叨講了一堆,西條又繞回之前的安慰,“少聽他鬼扯。”
“…………”中原中也不知為何,居然有點想笑。
他心知他要是真笑了,西條八成會惱羞成怒,所以他隻小心地抿起唇,藏起那點笑意。
他意識到自己的心情确實輕松了下來。
但與之相反,西條微微仰着頭,目光自然下垂,遙遙地落在遠方。這個小訓練場的出口就在他們斜前方,外接的場地裡有不少人在走動——黑手黨畢竟是夜行性生物。看到首領和幹部在裡面說話,外面的人來往時都會略微繞開一段距離,也不主動向内窺探。等級制度森嚴,紀律嚴格,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她放空了一會,然後起身站直,轉向了中原中也。
她保持着之前的口吻,但換了用詞。
“而且,首領。”她話裡甚至帶着點細微的調侃,“我不是承諾過嗎?隻要你在位一天,我就會在。”
這是中原中也答應繼位的那天,她做出的承諾。
不,更準确的說,這是中原中也選擇成為首領的那天,她做出的承諾。
沒人比西條更清楚,中原中也不是被逼着坐上那個位置的。
不管是出于什麼原因,西條将這個選項放到了他面前。而不管是出于什麼原因,中原中也願意肩負這個責任。他主動接過了這份權利,還有連帶着的無形枷鎖。
西條覺得,她有義務同他一起走到最後。
“……”中原中也挑起唇角,眼中含笑地看着西條。
他的心一路往谷底跌去。
好了,又被那個青花魚料中了。
對方是這副态度,宣誓效忠于他,又積年累月陪伴在他身邊,甚至連過去不願提起的事也願意掀出來哄他開心。就算她一再言辭上拒絕,可她總是這樣的,隻要他锲而不舍地向前,她就會讓步——那枚被她戴在手腕上的戒指不就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