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長了,他真的還能堅持得住最開始的想法嗎?
嗎的,他就說他面對太宰治時的莫名危機感不是空穴來風。那家夥肯定也不懷好意吧??
但中原中也不好說出口,因為西條一副沒意識到的樣子。他完全不想讓她意識到這一點,總感覺情況會變得非常糟糕,不管是感情方面還是同僚情誼方面。
他知道西條的承諾是認真的,亦知道她已經下了決心。
面對這樣的話語,他隻能微笑。
于是西條就看到她年輕的首領眉宇間反而多出幾分郁氣,看過來的眼神有幾分無奈,又有幾分缱绻,比她兄長顔色要更淺一點的钴藍色眼眸裡的光驚人得柔和。他微微挑起嘴角,憑空多了幾分魅力,卻隻笑着看她,應了一聲:“嗯。”
“……”西條愣了兩秒鐘,然後微微低下頭。
這次中原中也沒能及時發現她微小的情緒變化。他換了個話題,隻因為他不想這時候看她低頭表示臣服的禮節性動作:“你之前說你……以前的脾氣不太好?”
“……”西條又傻了幾秒。
這次她迅速地尴尬了起來。
她試圖含糊其辭:“嘛,反正就是那麼回事。”
中原中也意識到自己找了個好話題,噗得一聲樂了出來。
“說說看,怎麼回事?”他撺掇道,“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時……你是14歲吧?那時候你好像不那樣啊?”反正不會在街上硬要跟人拼個你死我活。
“……”西條掙紮了好一會,還是沒能抗住中原中也閃亮亮的眼神。反正都說了個開頭,她索性自暴自棄地開了口,語氣略顯沉痛,“……主要是見識到了社會的險惡。那時候不是年輕氣盛嗎?”
她無意識地撚起個掉在桌面上的彈殼,頗有些躁動地在手上來回滾動:“我估計森鷗外也沒打算對我下那麼重的手,畢竟他一個前軍人,沒必要在武力上欺負小孩子,但我……嗯,我有點得理不饒人,還有點死咬着人不放。我那時候沒什麼戰鬥經驗,全憑本能,打起架來有點像是瘋狗。他可能也錯估了我的戰鬥力,最後退走的時候還得躲着附近的搜查,也挺狼狽的。”
尴尬死了,她教訓芥川的時候,就是罵他打架像瘋狗。如今居然要揭露自己以前也是這德行的事實,啊啊啊啊——
西條羞愧欲絕,連忙道:“不準跟别人說!”
中原中也笑得更暢快了。
等西條就開始憤怒地踹他了,他才連聲笑着應了下來。
“當然,當然,不會說的——喂!都留鞋印了啊!”
西條哪能不知道他前面的沉默是在故意逗她,惡狠狠地說了句:“該。”
中原中也也不是真的在意,差點要笑倒在她肩上,惹得後者無奈地停下動作,免得他滑落下去。
他懶洋洋地靠着西條,等笑累了,才問道:“你那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嗯?”西條說,“什麼意思?”
“樣子啦。”中原中也聲音裡帶點懶散的感覺,些微的啞意能輕易撩撥人的心弦,“那時候你差不多……12歲?長發還是短發?每天都去學校的話,會穿校服嗎?校服是什麼樣的?”
他想象着那副場景:“性格有變化的話,神态也會不一樣吧?好神奇啊,不知道你兇狠的樣子是什麼樣的。你冷下眼神瞪人的時候,還是挺可怕的,不過應該和你說的那種狀态不太一樣吧。”
“咦?”西條發現了有趣的點,“你居然覺得我吓人過?”
“是啊。”中原中也又低低地笑了起來,“你記不記得有一天,好幾年前了,我們倆在辦公室趕了兩個通宵的報告。你都有點氣急敗壞了,把面具往桌上一摔,冷冷地瞪着我。好吓人啊你。”
哦,她記得。那段時間尾崎紅葉出差,森鷗外把沒人帶的中原中也塞給她,要求她帶他熟悉文書工作。他不管怎麼寫她都不滿意,然後太宰治還把屬于他的份也推到了中原中也頭上,導緻她要改的量又增加了……
夠了!痛苦的記憶不要再回憶了!
“……”西條默不作聲地轉移話題,一本正經地表示,“我會在你面前摘面具,說明我信任你。”
中原中也笑着搖了搖頭。
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而是最初森鷗外向他介紹她的時候,就勒令了她摘下面具。他當時隻意識到她原來沒有眼疾,根本沒想到那是森鷗外對她隐晦的威懾。左右已經暴露過了,她隻是不在意了吧。
中原中也坐了起來:“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又耗到這麼晚,這得算加班了吧。”
一邊說着,他一邊撫了下衣擺,起身向往外走去。
“可惜沒有加班費。”西條也起身,語氣裡帶點笑意。
中原中也回眸挑眉:“我加到獎金裡一起發給你。”
“……”西條抿唇笑了笑,沒應聲。
中原中也意識到她好像有話想說,于是回過身,側過腦袋看着她。
西條随手将槍放回訓練場的架子上,手上漫不經心地撫弄着冰冷的槍械。她安靜站在那看着他,然後笑了笑。
“我哥哥留了相冊。”她說,“有機會的話,可以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