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迹部景吾問起的時候,她才回憶了片刻,表示說:“哦,我當時覺得,沒必要用這種無關緊要的信息占據我哥哥的腦容量……沒有說你無關緊要的意思。”
他們這類人通常會對自己的外在形象有一個較為明确的要求,比方說他不會允許自己做出不華麗的事,比方說他不會允許自己輸給他人等等,多佳子也不是那類性格直率、有什麼說什麼的直覺系。
在他們确認關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會在單獨相處時表現出放松随意的姿态。
這讓迹部景吾有種在親手拆開精美禮物盒、小心翼翼卸下對方防備的感覺,他很難描述這種仔細觀察,從對方某天一個不經意的動作、或是不經意的一句話間又發現對方暴露了一絲本性時的趣味感。他完全不讨厭這種感覺,偶爾還會嫌棄這家夥真是天生當演員的料,怎麼這麼會演,戒心怎麼這麼重。
她身上确實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但多數時刻這些矛盾點都被那副完美的表象掩蔽了,他也是跟她熟悉起來後才偶爾會生出“你怎麼連這都會?”的想法。
她大部分時候會給他一種‘行啊,可以,你赢了’的感覺,但如果她不敷衍人的話,就會像初次見面時那樣寸步不讓。迹部很快發現她居然精讀博弈論,對戰略方面也略有研究,讀了許多國内外名著不說,還掌握着許多冷門的知識。
掌握知識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但多佳子她奇怪的點在于她對待這些東西的态度。
她不像是因為感興趣或是好奇而去學習這些的,迹部和她讨論這些事時,她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但大多時候都興緻缺缺、語氣平平。他看不出她對這些的熱情或是興趣,她的出發角度更接近于将它們作為工具使用。
但多佳子出身于普通階層,國中生的主要工作又是學習。她似乎并沒有用得到這些的地方。
而比起知識層面的,她在其他方面的技能掌握更是神奇。
她确實不會打網球。
——但是她會近身格鬥!
多不可思議的技能。這比擊劍、弓道之類的技能更缺乏了幾分競技性,路數也和空手道跆拳道不同,甚至迹部為她請來的老師表示她這是糅雜了不同種類格鬥技的野路子,絕沒經過系統訓練,更不是為了競賽而學習的。
聽了這話,再看看那位退役軍人滿臉‘哪來的好苗子’的表情,迹部景吾第一時間想起了初見時她朋友喊的那句‘不要打架’。
等管家把人送走時,西條多佳子已經跑沒影了。
迹部景吾找了找,才在花園裡找見坐在秋千上吹風晾汗的女孩。她肩上搭着條毛巾,頭發随手紮了個揪揪,坐在那一晃一晃的,正悠閑自得地看着雜志。
迹部景吾走過去:“那家夥想收你當學生。你在這方面很有天賦啊,多佳子。”
“謝過他的好意,但是算了。”西條翻過一頁,“我對軍隊的人沒什麼興趣。”
迹部景吾輕笑一聲:“這麼叛逆?”
“就叛逆。”西條說,“我可是不良。”
關于打架和不良的這點小誤會,他們早就說開了。在迹部景吾好奇問起的時候,西條滿臉無語,就差沒直說“你看我哪裡像是街上的暴走族了?”這種話了。
此後這都快變成她調侃對方的内容了。
西條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迹部景吾不會對她不太政治正确的言辭發表看法,但他要是好奇問下去的話,她還真不好糊弄他。
她轉移話題:“你功課做完了?你下午不是有經濟科和鋼琴課嗎?”
迹部景吾一挑眉:“趕我走?”
“我哪敢啊。”西條一點不怕。她牽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輕輕印下一個吻,然後擡眼望進他眼中,唇角帶着很淺的笑意,“我陪你練琴好不好?”
迹部景吾的神色有一瞬間像是被順毛撸了的貓咪,但很快他就表情微變。
他反手握住了西條的手,拉着她的手指讓她攤開手掌,不滿地發現她手上多出不少細碎的傷口。
他的眼神順着她的手掌手腕往别處滑,看着她手臂和小腿膝蓋上的痕迹,怎麼看怎麼覺得礙眼。他對那位退役軍人不太友好的稱呼也來源于此。
“一會再去。”他很響地咂了下舌,“我先讓管家拿點藥。”
西條看着他随手拖過來一個凳子在秋千旁邊坐下,然後打開藥盒在她手臂上塗抹活血化瘀的藥,眼裡是止不住的笑意。
大少爺親手做這種事,可謂是纡尊降貴了。這畫面應該被拍照留念。
……可惜沒人有這個膽子。
她等對方抹完了她左臂上的淤痕後才說:“我等下還要洗澡,洗完澡再說吧?”
迹部懵了幾秒鐘,然後才意識到她是故意等到現在才說的。他沒好氣地用力捏了一把她的指尖:“你這家夥,真是……”
西條回了個刻意做出的可愛笑容。
于是寬容大度的迹部少爺就放過了這一茬。
“不差這點。”他不屑道,“再塗一次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