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算完,安叔照例要在觀衆中選一個人上去驗刀。隻見那人被領着拿着塊豬肉,上了那三角梯挨個挨個用刀劃豬肉,看這刀是否是真刀,看這刀究竟鋒利與否。
豬肉一放在刀片上,跟溜片兒似的就劃成了兩半,周圍的百姓一見,立馬就一起喝彩鼓掌。
張世興不知道這有什麼好鼓掌的,要是真弄出人命來了,那該怎麼辦。
檢驗完兩條長形蜈蚣,豬肉已經皮開肉綻,開花似的了。這是在告訴大家這刀,是貨真價實的,為的就是看兩位的真功夫。
田振文做了個請的手勢。
袁長風說:“慢着!刀山有了,還沒有火海呢!”
衆人嘩然。
安叔驚訝地說:“你是想刀山火海一起來?”
袁長風抱拳:“有勞!”
安叔愣了一會兒,然後找了幾個人從鄉裡各家讨了木炭,燒紅了鋪上,不夠的地方鋪上柴火,這樣中間那塊地面就鋪滿了。
安叔問袁長風:“這樣可對?”
“把周圍的木柴點燃,莫要讓圍觀人靠太近。再就是,往那蜈蚣梯上倒酒,點燃。”
這話一處,除了安叔,田家人也坐不住了。紛紛上前讨要說法。
“你這人什麼意思!”
蔣長風很嚣張,說:“怎麼?不敢了?”
田振文一把攔住田家人,說:“就按你說的辦。”
安叔說:“火海已經布置好了,我們也倒不了酒了啊。”
袁長風将那漢子手裡的酒缸舉起來,直接飛身一躍,跳上了蜈蚣梯最頂端,将那酒水嘩啦啦地往下沿着梯子倒。又将剩下的酒一飲而盡,一個跳躍,又穩穩當當地落在圈外。
捏起兩個燒紅的碳塊,就扔向兩把蜈蚣梯,蜈蚣梯瞬間被點燃,猩紅的火光直沖天際,火舌在猙獰的刀片隻見舔舐。
衆人紛紛被大火的熱氣逼得後退幾步,吓得再沒有人敢七嘴八舌地議論了。
“好!好!”
見過上刀山下火海,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刀山火海啊——
但衆人到底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田家人十分憂心,一個個面色凝重,就連平日裡作威作福的田小虎,在今天都顯得異常老實。
田袁二人前後踏進了那火圈,兩人皆口裡念咒,手上掐訣,快步踏過了那一堆炭火。
袁長風率先踏上了蜈蚣梯,那火舌直逼面門,他絲毫不懼,赤手赤腳就這麼往火裡伸去。那刀片也已然被火燎得赤紅發燙了,旁人光是看着心裡就覺得害怕。
張家兩兄弟被安排了個好位置,這會子人多了,退都退不出去,那熱騰騰的火氣也燎得他二人睜不開眼。
隻見田振文緊趕慢趕地跟上,雖然速度慢了些,但勢頭上也沒有被比下去的意思。他手腳并用地往上爬,眼看着就要趕超那人了。兩人勢頭正猛,火舌卻傷不得他們分毫。
張家兩兄弟已經在心中暗自贊歎了,原來這世界上真有術法啊——記得去年冬天烤火,自己一不留神被那火柴燙了一道疤出來,至今還留印子。
可他們卻是赤手赤腳在火海中爬刀刃,簡直是天神下凡呐!自己找死,閻王爺都不帶收的那種!
就在衆人為之喝彩之時,田振文卻突然面色不對了。隻聽見他凄厲地慘叫了一聲,一聲不止,還來一聲。
隻見他身上已經被點燃了,先是衣物,再是頭發。似乎他也受不住手上的劇痛,雙手一松,就摔了下來。
方才他已經在梯子粘了不少酒水了,這會子火跟黏在了身上似的。接着他的皮肉也被點燃,在猩紅的木炭裡,鬼哭狼嚎,滿地打滾。
旁邊人皆想上前救他,可惜火勢太猛,旁人難以靠近。
張家兩兄弟就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大活人在疼得滿地打滾,腳上手上全是皮開肉綻的血口子,然後,那人漸漸地不動了,漸漸地也不嚎了——
張世興眼淚水直湧,擡頭望向蜈蚣梯,那蔣長風已經坐在蜈蚣梯頂上。他看到蔣長風在笑,然後一閃而過。
安叔歇斯底裡地大喊:“滅火啊——”
張家兩兄弟趕緊就被王英拽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拖走了。張世興回頭看了看,田袁二人的身影在火光裡越來越扭曲……
幾天之後,張世興偶然聽到老爹老娘在議論這件事,說是當時人就死了。縣裡派出所也派警察來了,也驚動了上面的領導,當天圍觀的人基本上都被罰了款,幸好王英帶他倆跑得快,沒敢多留。
上面派了大大小小的官員來過問這件事,鄉裡的大領導全部被訓了個遍,鄉長和黨委書記當即就被撤了職、記了大過。這幾日也派了些官兵過來,維護治安,還說以後就把清泉鄉列為思想教育重點對象。
但這事情的挑起者袁長風卻不翼而飛,在那之後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誰也找不着。田家人滿腔悲憤,卻也找不着說理的地方,警察反倒把他們好一頓罵。
張家兩兄弟一病不起,但他們都緘口不語自己看到的東西。小半個月之後他們再去學校,沒再見到田小虎。
幾月之後,就聽說田家人從清泉鄉搬走了。
雙面骷髅頭、中毒慘死的田家人、荒山上的墳冢、來曆不明去向成謎的袁長風,還有鬥法而死的田振文……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謎團,永遠的謎團,也是永遠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