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高架橋上行駛着,天色愈發暗下去,車燈亮了起來,無數個亮點從車窗呼嘯而過,灰蒙蒙的高樓迅速靠近,又遠遠離開。
張煜倒在副座的靠椅上,盯着後視鏡發呆,時不時又轉過去看看正開車的袁禧,看着五彩斑斓的光線在他臉上不停變幻,勾勒出他深邃的五官。
如果時間能就這樣靜止下來,不再動彈就好了,張煜覺得自己貪戀的不止他的美色,還有在他身邊的這份安甯。
可他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将所有事情都給自己坦白呢?
明明呼之欲出的情感,為什麼要被死死壓抑着呢?狹小的駕駛室裡就隻有兩人平靜的呼吸,明明觸手可及的距離,張煜卻總覺得自己抓不住他。
一切暗流湧動的情緒都被兩人巧妙地糊着,都不約而同地把那份情感無視掉,用玩笑包裝起來,當面,則還是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特勘所裡還有人在加班。
袁禧:“明天是周末,所以你今晚有值班。”
張煜:“我去,袁警官,你這麼壓榨青少年,不太好吧!”
袁禧一笑,緩緩道:“你自己死乞白賴厚着臉說要來兼職的。”
張煜腦中一炸,他知道自己給盧曉義說的話了!于是好整以暇地點了支煙。
袁禧不給他反應的機會,一把把煙多過,滅掉,随後轉身就進了辦公室。
……
二樓辦公大廳。
無言大師正坐在角落的蒲團上打坐,背後還有一個大大的“禅”字,張煜納悶:這秃子打架那麼厲害,是禅宗的嗎?
張煜此前都沒有注意到角落裡還貼了一個大字,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事情不對勁了,阿紫這姑娘一直在旁邊給秃子拍照。
無言長相清秀,絕對算是清冷佛子那款的。阿紫四處找角度給他拍照,不過無言好像不為所動,也沒有任何反應。
拍了大概有一個小時吧,阿紫才把那“禅”字撤掉,原來是道具?
張煜:“阿紫,你幹嘛呢?”
阿紫頭也不回:“拍照。”
“你給秃子拍照幹嘛?當心回頭大師給你念幾段往生咒,你就得跟你姐姐說拜拜了。”
阿紫:“你懂什麼!我在幫無言大師經營自媒體賬号,你不知道最近往上有一批博主拍和尚仿妝的視頻,特别火!”
“大師知道嗎你就拍——”
“我幫大師漲粉絲,你看他的賬号現在粉絲已經過十萬了。”
張煜一愣,心道:卧槽!我知道為什麼第一眼看這秃子就覺得眼熟了,自己好像的确在網上看到過他……
又過了兩個小時,張煜百無聊賴地東摸西看,可算等到無言結束了。
他禮貌地對張煜點點頭:“張施主,别來無恙,身體可好?”
“好得很,”張煜覺得這秃子一張嘴就煩,便說,“大師叫我小張就好。”
“好的小張施主。”
“……”
“大師你也值夜班嗎?”
大師從容地理了理衣袍,笑着說:“非也,袁施主給貧僧在四樓批了間休息室供我住宿。”
張煜目送大師離開,上了四樓,現在就隻剩下一個活人張煜和一個夜班專員阿紫了。
阿紫十分激動地湊上來把自己經營的無言大師賬号給他看,又東拉西扯說了一大堆,張煜頭疼地看着小姑娘在自己旁邊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于是打算起身給自己泡碗泡面,還給自己添了個鹵蛋:“泡面加鹵蛋,平平又安安。”
話音剛落,袁禧就火急火燎地從樓梯口進來,張煜剛想問他什麼時候出去的,隻聽袁禧說:“出事了。”
張煜的鹵蛋一滑,砸到碗裡,濺了他一臉油。
阿紫看了一眼手機,也是一抽:“曉義哥哥?!”
張煜立馬用手把嘴一抹,跟着袁禧就上了車,阿紫也跟着飄進了後座。
“怎麼回事?盧曉義不是今下午就把裝着青鬼的瓷瓶拿走了嗎?”
袁禧言簡意赅:“有車一直跟蹤他,方才出了車禍。”
“什麼人能跟蹤他?”
再怎麼盧曉義一個白骨化人的本事也要修煉上百年,再加上他有地府開具的特勘大隊證明,一般的鬼哪裡敢招惹他,再說人,蓉城市區内哪裡有那麼多高手。
阿紫馬上把熱搜調出來給張煜看,隻見現場照片極其混亂,盧曉義開着鬼火,似乎與某輛大衆汽車相撞,發生了爆炸。
“爆炸?!那他那骷髅不得給燒成灰了?”
阿紫:“并非,曉義哥哥的骨頭除非用三昧真火,否則損壞不了。但是你仔細看這照片。”
張煜沒看出玄虛來,又仔細打量了一會兒,才突然回過神來,盧曉義的皮肉若是燒壞了也無所謂,隻是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出現了若隐若現的黑斑,大片大片的的皮肉好像正在腐爛。
那具身體本來就是他的,隻不過要是在車禍現場被擡上了救護車,在救護車上開始腐爛的話,未免又要造成一片轟動了。
盧曉義出事的地方離特勘所辦公大樓已經不遠了,可以看出他一直在盡力地甩開尾巴,然後回特勘所,不過在半路上還是出事了。
所以是什麼人能跟蹤他一下午,甩都甩不掉,他為什麼不借機做掉呢?難不成,還是個厲害的主兒,這死骷髅自知比不過?
一路狂飙十來分鐘之後,還是沒有趕上。
出事的地方是一座跨江大橋,路段已經被封住了,隻見警戒線内是奔走的消防人員和交警,圍欄被沖撞得劇烈變形,橋面上有一輛冒煙的大衆和機車。
張煜連忙給交警出示證件:“我們隊裡有一位同事出事了,麻煩讓我們進去!”
交警也知道他們這個特殊的部門,便說:“受傷人員已經成功救出,并轉移至就近的人民醫院了。”
“救護車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