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煜一愣,他怎麼能控制扶光?!
沒有了扶光劍的挾制,豐沮很快就從忘川河中逃出,他一臉瘋癫地看着張煜:“禧不會殺了我的。”
說着他看向了袁禧,笑着說:“世子殿下倒是快撐不住了。”
話音一落,就要朝袁禧走來。
張煜一怒,就要去攔,卻被一隻手鉗制住了。那隻手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是卻十分有力穩健,将張煜往懷裡帶,他沒有絲毫反駁之力。
旋即袁禧又施法将豐沮定在了原地,塞住了嘴。
“你什麼意思?”
袁禧:“你為何要下來?”
“你真舍不得殺他?”
“我在問你!”
“我也在問你!”
二人紅着眼睛對峙,僵持不下。袁禧手上的力氣不知不覺中就加重了,張煜感到一陣生疼,但還是側仰着頭,以一種十分不自在的姿勢看着袁禧的眼睛。
不過,從他的眼睛裡,他向來是讀不到什麼情緒的,就跟幾千年前的禧一樣,那個身上帶着不詳詛咒、滿身煞氣的小孩,永遠都将自己的癡狂瘋癫深埋在心底。
硬要張煜從玄女那裡讨來彩玉墜子,他因着害臊,才肯說一點。
“我說過讓你不要下來。”
“我說我要殺了他!”
袁禧沉默了片刻,嗓子啞了,艱難地吐出一句:“你看到三生石裡的記憶了?”
“怎麼?你是成心想讓我再死一遍?好在地獄裡與你永生——相伴?”
一種莫名苦澀的情緒在二人中蔓延,舌根處漸漸的湧上苦楚,讓人恨不得将一肚子的憋屈都一口氣吐出來,但又因為種種原因将所有的一切生生咽回去。
“我現在真有些搞不明白你了,袁警官,你到底是希望我下來陪你,還是不希望?你到底是希望我發現三生石裡的記憶,還是不希望?”
“你為什麼要這樣欲拒還迎地做着這些不知真假的戲呢?那麼多彎彎繞繞做什麼?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就不能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嗎?就算你想讓我死,也得讓我死個明白啊——”
袁禧的臉埋在黑暗中,難以言明的苦澀感在他胸上堵塞,眼底不知不覺就泛紅了。
張煜掙脫他的手,一下将他抵在了樹幹上,樹上的黑鳥猛地振翅飛走。
“看着我!”張煜把袁禧的臉掰過來,“把本君的劍放下!”
袁禧一聽,猛地與他眼神對視,恍惚間眼前這個少年人與五千年那個金冠白袍的神君重疊在了一起,但很快又被血色侵蝕。
袁禧乖乖照做,喃喃道:“你……”
“本君一手将你養大,你當真就這麼想殺了我?來,朝着裡捅,來,來啊!”
“還是說你想讓我在地獄裡陪你……好哇!帶本君去!我倒要看看你在那地方待了八百年到底學了些什麼!”
“既然這麼恨我,怨我,想我去死,又何必為了救本君又是放血又是現原形的?你是在向本君搖尾乞憐,還是又演了一出什麼戲呢!”
袁禧啞口無言,眼神一直在躲閃,無法直面張煜這張臉,更無法開口回答一個字。
張煜:“真好啊……本君養的一個好小子啊——慣會惺惺作态……”
兩人靠的很近,幾乎鼻尖相碰,張煜大口喘着氣,熱氣煨不暖袁禧身為鬼族的冰冷。
“我既然入了地獄,就已經與你斷了瓜葛,再将前世的恩情拿出來有何用?你還不是……留我在地獄中受苦八百年,我怨你又如何?我恨你又如何?”袁禧躲閃着張煜炙熱的目光,像一隻陰溝裡的老鼠,“你當初那般冷漠的轉身,早該要知道有我殺你的那一日!”
張煜竟然一笑:“喲——我竟然有些被您弄糊塗了,你是在怨我抛下了你?你既然當真如此恨我,現在又為什麼不敢看我!看着我!”
“你告訴我,自從我認識你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演的戲,為的就是把我也拖下地獄?”
“你說啊!”
袁禧一把将他推開,仿佛推開什麼吃人惡魔一般,但他應該知道這隻惡魔已經在他心中盤亘了五千年了,從第一束扶桑神光降臨地府時,他已經被種下了心魔。
現在他就是那個魔根深重,滿身癡念的鬼,面目醜陋,甚至可憎!
“不錯。”
這二字一處,張煜有些懵了,竟有些恍若未聞,怕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又夢呓般問了句:“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