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舉燈人？”

馬王爺剛說完，三人就回到了民宿門口，大院中鬼燈朦胧，煞氣沖天。馬王爺啧了一聲，本來向前的步子硬生生地拐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

張煜一把把他擰過來，說：“要不是它們，我上哪兒找你去。來，看看，老大哥見識多，這些是什麼東西？”

馬王爺隻看一眼，就趕緊将眼睛挪了開去。

“這是鬼燈啊，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小子看來真的有鬼啊，這種東西都能找上你。”

張煜：“但是它們方才避開了我的房間，不敢上前敲門。”

馬王爺：“那可能是對什麼東西有所忌憚？哎呀，總之鬼燈這東西邪乎的緊——這破地方又是縛地靈又是鬼娃娃，又是鬼燈的，太不吉利了。”

張煜：“别打岔，鬼燈是什麼？”

馬王爺：“人死燈滅，這是壽元盡了，壽終正寝。但若還沒活夠歲數就意外嗝屁了，那魂魄便不會散去，久久徘徊在死前的地方。捧着燈，叫魂喊怨，一來是死的不甘心，二是執念太深。”

張煜聞言，擡頭看了眼那幾十盞鬼燈，仿佛在黑暗中有數十雙眼睛盯着他。

你們到底有什麼怨、什麼冤呢？

馬王爺沖他怒了努嘴：“我看它們對你好像沒什麼惡意，你問問他們到底有什麼心事呢？”

張煜靜默了片刻，說：“說吧，想要我做什麼？”

鬼燈嘩然，掀起一陣陣雀躍的波浪，最終彙聚成一個小小的光點。光點的形狀俞漸清晰，是一個彎腰弓背的小老太，拄着一條拐杖。

說是拐杖，其實就是在山上随便砍下的一根樹枝，不過樹枝上的枝桠被剔得很幹淨，拐杖最上端有一個分叉，但分叉是被用藤條好好的裹住了的，以防戳到老太太。分叉上挂了一盞煤油燈形狀的東西，裡面有一小截蠟燭，正在幽幽燃燒。

燈就這麼穩穩地吊在拐杖的上端，老太太杵着棍子，一步一挪，燈光總能照亮她面前兩步的地方。

她顫顫巍巍地朝張煜走過來，笑容僵在臉上，卻并不顯得詭異。張煜還有些擔心她那把老骨頭碎在半路，但好歹人家挺過來了。

小老太緩緩開口：“我想回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張煜尋思，舉燈人難道是老年癡呆了？不應該啊，鬼也會得老年癡呆？

馬王爺大大咧咧的嗓音冒出來：“老太太，您家在哪兒？我們送您回去不就成了？你整這死出，差點給我們弄過去陪您了。”

小老太聞聲，頭慢慢地轉了過去，咧嘴一笑。在馬王爺的角度來看，這老太太雙眼發白，笑容詭異，似乎下一秒就要撲上來，他連忙把眼睛挪開，嘴裡不住地道歉。

小老太沒有如他所願，舉起枯槁的手指了指一個方向。

張煜一看就知道，又是那個地方。

沈世歡：“看來你是非去不可了。”

馬王爺也吞了一大口口水，說：“小兄弟，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叫你一聲兄弟，那這一趟老哥我就陪你走了！”

張煜輕輕瞥了他一眼，不以為意：“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歃血為盟，敬告皇天後土？”

“如果你願意，老哥我也一定奉陪到底！”

其餘二人不約而同地忽略他。

沈世歡問：“失蹤的孩子呢？”

小老太的神情突然慌張起來，像是在躲避四周的怪物：“救孩子，安全的。這地方不幹淨，孩子們不能呆。”

按照老太太的說法，去山上的那些村民原來也壓根不是人，它們都是舉着鬼燈的魂，是為了保護那些孩子的。

沈世歡：“你們這麼多年，一直在找能夠帶你們回家的人？”

小老太點頭，旁人能看到她頭頂已經幹裂的皮膚和血塊，稀疏幹枯的頭發擋不住那張枯槁般的皮肉。

“回家……回家……想回家了……”

她的身體是由幾十個魂共同組成的，當她吟唱起來時，張煜依稀還能看到她身體中不斷分裂出來的魂魄和若隐若現的鬼燈。

張煜：“走吧，我帶你回家。”

他拔腿就走，另外兩人也跟上。

張煜回頭，對着兩人打量了一眼，說：“你們跟着幹嘛？”

馬王爺：“扶老奶奶過馬路，送老奶奶回家啊。”

張煜又對沈世歡說：“你湊什麼熱鬧？回民宿裡呆着去。”

沈世歡脫口而出：“我要跟着。”

“跟着幹嘛？”

憋了許久，他才說出一句：“……跟着你更安全。”

張煜一挑眉，手指一點，俏皮地說：“哦~原來是……害怕了？”

沈世歡不情願地點頭。

張煜轉而問馬王爺：“咱們特勘大隊有出外勤攜帶無關外人的先例嗎？”

馬王爺看看張煜，有看了看沈世歡，腦子裡迅速上演了一場史詩級的鬥牛賽。

“害！咱們的一起出生入死過了，還說什麼外人，多見外啊，都是内人都是内人哈——”

張煜輕輕撂下一句“誰是你内人”，就走了。

馬王爺愣在原地。

沈世歡經過時還拍了拍他的肩：“外人，走吧。”

馬王爺：“啧，現在的小年輕，真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