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無常膽戰心驚地立在一邊,白無常面無表情,卻始終忍不住下半身軟弱,腿抖成了篩子。
黑無常則想上前阻止張煜的暴行,被白無常阻止了。
謝必安:“算了算了,以後這些都還可以修,大不了讓凡人再多往下燒點,很快的。”
範無咎:“可他這樣——成何體統!”
張煜終于将目光分給了兩位勾魂使,三兩步就沖到他們跟前,問:“袁禧死後會去哪裡?”
謝必安忍着心裡的波濤洶湧,故作鎮定地回答:“無魂之徒,煙消雲散,何談去處。”
“煙消雲散?”張煜挑眉,眼神就瞬間陰鸷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範無咎大喊:“二世子殿下!”
張煜扭頭看他:“嗯?”
“還請殿下莫要再為難!袁大人他的确無法入輪回殿往生,毋庸置疑。”
張煜機械地扭扭脖頸,眼神卻看向其他地方,整個人如同夢魇一般,輕聲說到:“那就别怪我把地府翻個底朝天咯——”
轟隆轟隆——
陡然間腳下的幽冥開始震動,就好似那方被平息下去的鬼亂又以喧嚣之勢卷土重來了。
接着張煜就看到遠處七彩神光一閃,猶如神祇親臨。
黑白無常二人看着遠處卻有些疑惑,随後還是謝必安先反應過來,那不是輪回殿的方向嗎?
他大喊:“不好!六道輪回鏡!”
張煜提劍瞬移而去。
在那身影突破結界的瞬間,張煜一劍頂了上去。
“什麼人!敢打六道輪回鏡的主意——”
那人隻有一個白花花的輪廓,五官和衣袍都被淹沒在光芒中,俨然就像一個純白的影子人。
張煜冷笑:“原來是帝神您坐不住了啊——”
透過那張純白的臉,張煜的眸子似乎與遠在九重天的一雙眼對上了,兩廂對視下,張煜淩然,說:“幾千年了,您始終在暗處盯着我,什麼時候敢親自見一見我呢?父神?”
影子與帝神的神魂相連,此刻就算是靜止不動,張煜也能看出來他的不安了。
“蓬萊雙生子的佳話到底隻是你的謊言,用來隐瞞——您與妖魔族苟合一事,對也不對?我的帝神,我的父親?”
張煜漠然,語氣不快不慢,也不擔憂影子會突然發難,他說:“您對我和兄長真的絲毫不留情面呐——就像對待您當年立下的山盟海誓一樣。在您心中,隻有天道大義才配的上你,而其他人隻不過是滿足你一己私利的墊腳石。多可恨啊,多可憐啊……”
“你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哈哈哈哈……”張煜失笑,繼續說,“父神啊,我可做不到你那樣冷血無情,我體内那惡心的斬不斷的血脈早就告訴了我!它告訴我,我的父親是一個殺妻殺子、端坐天道的無恥之徒!”
影子人突然暴起,兩人纏鬥在一起,張煜幾劍就将影子砍倒在地。
“帝神,你最好還是親自來見我一面,這些小東西根本不值一提。”
突然又有許許多多的影子從四面八方湧出來,張煜一劍就能劈開。
“這麼喜歡當縮頭烏龜啊?你不是最愛拿天道來訓我了嗎?你來啊——”
劍光不停地閃,張煜遊走在白色影子之間。
扶光如切蔥花似的,一茬接着一茬的将白影都割了個幹脆利索。陡然間頭頂雲雷呼嘯,黃泉之上三千裡,人間被滾滾濃雲、蕭蕭狂風席卷。
張煜俊秀的雙眼微微一閉,說:“父神?你瘋了?您這是想将當年的巫妖大戰再演一次?”
如果說現在還有哪兩個大族能有一戰之力,那就是鬼族和妖族了。
當年的巫妖大戰,一是争奪人間這個地盤,二是巫族作惡多端,确實已經損了天道德行了。
那麼現在的鬼族和妖族若是有争鬥,又會因為什麼呢?
七彩绯光之下的濃雲裂開一條條巨縫,滔天的神力發出聲聲巨響,在凡人聽來,就是天雷滾滾,在妖族聽來就是奪命威壓。
山河間無數妖靈奔走,被威壓折磨得痛不欲生。
如果神族想斬斷六道中的其餘五道,最好的方法首先是直接毀掉六道輪回鏡,其次就是始終維護天道的至高地位,将天界從下界的混亂中摘出去。
要做到第二點,神族的想法已經十分直白了——他們要挑起其餘五道的争鬥。
讓他們永生永世都處于水深火熱中,将他們對彼此的仇恨無限放大,這樣愚蠢的下界之民就永遠不會想起高懸頭頂的神。
鬼族向往陽間,妖族向往凡人的廣闊天地,而它們隻需要殺死閉目塞聽、朝生暮死的凡人。
突然間一聲霹靂巨響,從天上落下了一把巨劍,帶着七彩光芒,上有龍紋飛舞,金翅神鳥傍身,劍身紋祥雲,光彩照人。
那神武從空中落下,直直砸向大桃木,将桃木從中劈開,一路下墜,直插幽冥,如有千軍萬馬奔騰之勢。
扶光倏地與神武相碰,巨大的神力刀割一般竄出去,将周圍三裡的黑霧、小鬼、山石都攔腰砍斷。
接着又是幾次實力相當的過招,扶光絲毫不落下風,兩廂打鬥下,張煜拼命地揮舞着扶光。
神武驟然立在原地,分身成上千,齊刷刷地将寒光淩然的劍尖對着張煜。
似乎是在卯足了全部神力,付諸于最後一擊,張煜握着扶光的手更緊了。
隔着三界的一擊,有喧天浩蕩之勢,扶光在巨大的沖擊下嗡嗡作響,整個幽冥在那一瞬間長明不暗。
張煜眼前一花,隻見一個攜帶着桃瓣的紅色身影奮力一挺,為他擋下了這一擊。
張煜眼睜睜看着袁禧的影子在神武的威壓中一點點模糊,他歇斯底裡地大喊:“袁禧!!!”
袁禧回頭想看一眼他,結果在回首的一刹那,再也堅持不住了。
正在張煜詫異之際,他的神識探到不遠處,豐沮那厮正在将自己的血渡給他。
豐沮用田瑩吊住了袁禧的最後一口氣,又借用田瑩這個通道,将巫族一脈賴以生存的血渡給袁禧。
這是打算一命換一命?
張煜捏着扶光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他瘋了一般地沖過去。神武的劍風逼上面門,扶光有靈,橫劍擋在他面前。
張煜沖到袁禧面前,接着又是一波浩天攻勢,兩人被齊齊彈飛,随後又被崩裂開的土地掀出去。飛上了半空中,直面空中密布的閃電與狂風。
一隻巨大的幾近透明的手從濃雲間伸了下來,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威壓。伴随着浩瀚的經聲和神谕,幾乎是随手一揮,就将渺小的生靈徹底覆滅了。
張煜在一片亂流中,企圖抓住袁禧的手臂,可對方卻絲毫沒有意識,目光呆滞,懵懵懂懂。
“袁禧!我就知道,你他娘的肯定沒死!你肯定給自己留了後路!”
袁禧聞言,木楞地轉頭。他的聲音在亂流狂風中被吹散,身影也有一種風中殘燭般的感覺。
張煜辨認出了他的嘴型。
“我愛你。”
遠處的豐沮心猛地一沉,渡血的手都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