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整條小巷像提前步入老年生活,整個暗沉沉,路旁的古樹張牙舞爪,光秃秃的樹枝像鬼影缭繞。
路疏籬熟悉地開車到附近,先一步下車,看着周圍熟悉的環境,心底有些難以言說的感情。
姜唐看她走的很快,加緊步伐跟上她,跟上去隻看見她站在一棵古樹旁,雙手合十祈禱。
滿樹紅綢緞,記載了無數祈禱祈願,沒人更比這棵樹了解世間情愛。
姜唐盯着面前的女人,女人高高抛起一枚硬币,裡面載着她曾經無數禮願。
路疏籬想上前去看看樹上她之前挂的錦緞,一把白色扇子又攔住了她。
“施主。”
路疏籬一驚,這聲音極其像之前在這裡的酒吧大哥,那個奇怪喝茶的酒吧大哥。
路疏籬扭頭看卻是小老闆,她朝小老闆問好。
小老闆點點頭,對她說:“怎麼過來了?”
“沒什麼,來看看之前的地方,對了那家樂器店的老闆呢?”
“他啊,去國外了,早就想去了。”小老闆淡淡說道,像是說一些不要緊的事情一樣。
“去了也好,之前經常聽他念叨。”路疏籬聲音帶着些許惆怅,“物是人非。”
“你這小姑娘不過二十幾歲的樣子,感慨感慨這些遞增煩惱。”小老闆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人看起來不大,但是說的話挺老道,“不過多想想好事,心結自會解,何況還有人等着你呢。”
路疏籬點點頭,本來心裡那根緊繃的弦突然被拉松了。
下一秒她神情一慌,突然意識到耳邊的零零珠聲,就是店裡的珠鍊聲,從她一見到老闆起就有這個聲音,可是她根本沒注意到。但這一刻她聽不見了,湧入耳邊的是夜晚甯靜的風聲。
身邊也沒有老闆的樣子,可是她分明記得一把扇子擋住了她,她拼命回想,可是她隻記得扇子,連人都沒有看見。
“姐姐,你在那裡等什麼?”突然一絲清亮打破甯靜。
路疏籬看向朝她跑來的姜唐,“你剛來嗎?你來的時候我身邊有人嗎?”
姜唐搖搖頭,她本來看見路疏籬在祈福,但是霧突然濃的強烈,她沒看清,也分不清路疏籬在哪個方向。
路疏籬暗歎道:“算了,沒什麼事。”
路疏籬帶着姜唐坐回車上,開到巷口時,巷口挂着紅色條幅,“迎新年首秀,大型音樂節”。
姜唐有些好奇,“這裡有音樂節?”
路疏籬點點頭,神情有着一絲疲憊,“是啊,很久之前這裡人還很多的,和現在不一樣,這裡之前可不是家具市場,是個很雜的街。”
路疏籬回想到好像是很久之前了吧,大概四五年前?反正是她上大學的時候。
唉,年輕真好,路疏籬歎道自己已經過去大學那麼多年了。
路疏籬離開後,巷口的霧漸漸濃的劇烈,路口站着一人撐着樹,手裡拿着白玉骨扇,如此冷的天氣卻隻穿着白色長衫,拉近看,原來是小老闆。
他暗笑道:“要不是你朋友,我才不幫呢。”
.
路疏籬不想回家,她開車進了旁邊的超市,拿着一聽啤酒,“喝點?”
姜唐點點頭,順着她的意,跟她來到小河邊。
她們之間沒什麼話說,但好像已經習慣彼此的存在,就算無話可說,也知道對方眼裡有自己。
等了好久,路疏籬喝了四五罐啤酒,她看着久久不起波浪的河,心裡激起一股熱意,撿起身邊的石頭扔向河裡。
就算是河的漣漪會平靜下來,但隻要有人一直扔着石頭,就算是再小的波紋也不會平息。
“姜唐,你知不知道華錦有個音樂社團。”路疏籬突然開口道。
姜唐點點頭,我當然知道,為了你,我曾經參加了社團,可惜沒見到你,你退出了,我也出國了。
“曾經我特别喜歡音樂,我特别喜歡唱歌,我上大學唯一的愛好就是它了,我攢了好久的錢,從小就想買個吉他。”
“上大學之後,我去剛才那家音樂店,那時候,那條街還是個有酒吧,有夜店,特繁華的一條街。”
“後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反正它漸漸沒落了,我上班了也沒去過了。”
路疏籬緩緩道來,姜唐好像看見之前那個頑強的姑娘。
“之前呢,為什麼退出音樂社啊?”姜唐問出自己心裡最後的問題。
“也沒什麼,一點私事。當時我攢了好久的錢,最後還差一點,然後我去了那條街上的一家酒吧駐唱,那家特别怪,不像個酒吧,那家老闆也特别奇怪,賣酒不喝酒,喝茶。”
“後來終于買到了特别好的吉他,很久之後,才知道那家酒吧的老闆和樂器店的老闆是一個人,他給我便宜了不少,然後經常在這裡唱歌,也就認識了吧。”
“後來也沒什麼了,生活啊,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路疏籬抓起身邊的一把石子一股腦的全都扔到了河裡,河裡撲通的聲音此起彼伏。
“那現在呢?還喜歡唱歌嗎?”姜唐像是不經意的問,卻深深的落到了路疏籬心頭。
路疏籬有些煩躁,想抓一把石子,身邊沒什麼可以扔的了,又卸了火,“也許吧,誰知道呢。”
“那去不去試試?那條街可是有音樂節的。”姜唐的話激起了路疏籬早已沉寂多年的願望,可是現在她有些不确定。
路疏籬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放松自己站在舞台上,姜唐一把拉起她,“怎麼不試試呢?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喜歡那麼久放棄你也忍心嗎?”
路疏籬有些落魄,閉上眼睛,深深的吐出一口氣,“沒人會支持我。”
姜唐聽這話眼睛裡難以壓抑的情感的噴湧出來,她拉過路疏籬,鄭重的盯着她。
“我,我支持你。”
“不要在意那些不相關的人說的那些話,我一直都支持你的。”
路疏籬眼眶有些濕熱,她無法面對有人這樣珍重自己,她好像明白了,她好像懂了一些姜唐的情感,但她不确定。
昏暗的燈光蓋住了姜唐,路疏籬有些看不清她,隻覺得熟悉。
無比的熟悉,但是她沒有記憶,她總覺得自己和姜唐應該是很熟悉的人,但她為什麼不記得了?
想不明白,路疏籬将這些抛出腦後。
路疏籬抱住了她,一種清香環繞在她身邊,“謝謝你。”
像是酒精起了不可思議的作用,反正路疏籬就準備第二天什麼也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