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況日的軍務勞累加上久戰重傷,也許是因為倒下時的那處溫暖太令人安心,宇文成都醒來,已是第二日晚間
雖然仍舊陣陣頭暈,全身都叫嚣着酸痛,他也無心再睡,撐起身來處理累積在案的軍務,這一坐就坐到了天明
所以直到第三日,他才在營帳中從來往的将官們那裡打聽出羅成的消息
原來兩日前那一戰,羅成聲名鵲起,也終于赢得了皇上的信任,龍顔大悅之下,竟封其為天下武狀元!
要知道皇上登基之後雖設科舉,但隻取文臣而沒有武科,這樣破天荒的榮譽當是絕無僅有。于是當羅成請命回涿郡調領幽燕鐵騎護駕剿匪時,皇上也欣然應允,一時間他成了朝臣們争相結交的皇帝新寵
然而第二日,皇上卻改口道反王未退,不舍愛卿離去,隻許他的親從領命北歸,羅成也不争辯,立時将聖旨令牌交于手下,讓他們尋路下山去了,皇上更是愛賞有加
不過當天晚上,就不見了羅成。
聽到這裡,宇文成都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知他已經脫險,而且不同于六年前冀州的分别,也不同于三年前在涿郡的那次分别,從今往後,羅成都不會再涉足這片污濁混雜的朝堂了,他像一隻金籠子裡的海東青,既然得以逃脫,就再也不會回頭看一眼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以羅成的張揚叛逆,在朝中難以久留,以他的忠孝執念,也不會棄家國而去,他們,總會有分别的這一天。
可是他就像一個冰天雪地中的獨行者,忽然發現了一處火堆,即使知道它不屬于這裡,知道它随時會幻滅,知道它幻滅後自己還要繼續在這裡走下去,也想暫時不顧一切的擁緊它,為他遮擋一些寒風,希望它能燃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又感到胸口一陣絞痛,宇文成都歎了口氣,隻道是傷勢未好,便繼續把自己埋進了繁冗的軍務之中。
正如羅成所料,十八路反王的四明山之行,并沒能得償所願。
一個月之後,唐國公部二公子率領的勤王軍率先趕到,與楊林大軍裡應外合,不僅沖破了聯軍的包圍,更仗着趙王李元霸的勇猛展開了大肆的突殺,聯軍各自為營首尾不顧,很快就撞進四處的埋伏裡,一時這秀麗的四明山中滿是喊殺與哭嚎
宇文成都也披挂上馬,沖殺在大軍前線。
其實按楊林的如意算盤,這種一定赢的仗自然是要讓他“安心養傷”的,但他想必從沒見過一向沉穩隐忍的天寶将軍說出恕難從命這樣的話,最後隻好随了他去
宇文成都當然不是來争功的,他隻是無法自制,想要再看那個身影一眼,哪怕隻是遠遠的一眼,看到他安然離開四明山也好
山腳下四處火起,燒過浸滿了鮮血的草叢,滾滾的濃煙更襯的厮殺之聲分外凄惶。
宇文成都一镗将面前的人震下馬來,那人立時倒地身亡。他胸前的傷經過這半個月不算修養的修養,雖未大好,對付這些喽啰當然不成問題
再斬下一名敵将,他擡頭便認出了遠處西魏旗幟下秦瓊的身形,
秦瓊在此處,羅成想必不會離得太遠。
而此時與秦瓊纏鬥的正是靠山王,楊林寶刀未老,手中兩根囚龍棍舞的虎虎生風,直把秦瓊逼得手忙腳亂,口中好像還正厲聲說着什麼
忽然寒芒一閃,一杆熟悉的亮銀槍果然加入了戰團,秦瓊如釋重負,與及時出現在身旁的羅成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便挺槍提锏,再次迎上了楊林
青年熟悉的張揚笑容,看在不遠處的宇文成都眼中,竟似比正午的驕陽還要晃眼,許是因為武狀元一事的緣故,怕其他反王認出,他并沒有穿平日那身素銀甲素羅袍,而是一身暗金色的铠甲,看起來像是秦瓊用過的,十分合身。他腦中卻閃過那人穿着自己的寬衣大袍時的好笑模樣
他知道羅成槍法詭異多變,要與他聯手對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要了解他每一招的各種變數,更需要足夠的默契與信任。此刻看表兄弟兩人幾招間槍來锏往,已把楊林逼的險象環生,他不知道該替羅成高興,還是該感到苦澀。
宇文成都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明白,那人的笑容,與那人并肩戰鬥的資格,都已經不屬于他了,他必須要能夠放手,把那個白色身形所有的回憶鎖在心底最深的地方,這樣他才能繼續做他為護國大将軍該做的事。
再睜眼時,楊林已被挑下馬來,羅成也不給秦瓊說話的機會,一槍結果了這個一生忠勇的老王爺。宇文成都歎口氣,便準備轉身離開
然而這裡的熱鬧,卻不隻引來了他,也引來了沖在最前面,早已殺紅了眼的小趙王
——————————————————
李元霸沖入陣中後已接連打殺了伍雲召伍天錫等多員猛将,再無人敢主動應戰,然後不管他沖到哪裡,衆人都避之不及,跑的慢的小喽啰則毫無還手之力,他砸着也沒意思,一時竟然被人晾在了場中
正郁悶間,轉身看到有一處三人打的熱鬧,他立時燃起興緻,便縱馬狂沖而去,還沒趕到,其中一個人就死了
他一錘揮出,便将本來站在一處的秦羅二人逼的左右各自閃退開,再定眼一看,左邊的是個小白臉,長的十分俊俏,右邊的是個黃面大漢,得,好看的留着,先砸這個黃臉的
右手掄圓了,将手中的翁金錘砸了過去,他天生神力,錘子巨大無比,這麼近的距離,一錘打過去更是聲勢浩大避無可避
那黃臉的躲不開,隻得雙锏一舉,嘿嘿!來得好,看你能不能接我一錘!
誰料手還在半空中,他忽然覺得手臂上一下刺痛,疼的直入心扉啊,錘子便脫手而落,失了準頭,被那黃臉的躲了過去,隻将他□□的坐騎砸了個血碎